皇帝长呼口气,沉沉道:“小汗王言重了,两国交好事关边境万千百姓,无人能破。”
赤都对此话非常满意,双手抱拳,“皇上圣明。”
含笑的鹰眼看向对面萧胤宸,嘴角一丝挑衅。
“父皇说的是。”太子开口,又转看向赤都,“所以此次单独与小汗王谈及此事,未置于众人前。”
“要这么说,太子殿下还为在下颜面考虑,在下荣幸。”
赤都这话说得毫不真诚,萧胤宸面色清冷,“两国交好不能破,但前提是建立在双方尊重之上,小汗王在我朝惹出人命,总要给个说法。”
不理会萧胤宸,赤都看向御座上的天子,语气几分无奈几分失望,“皇上,我等不远万里来此,诚心可鉴,就为了个青楼女子,太子殿下这么不依不饶,真是让我等心寒。”
“小汗王此言差矣。”不待皇帝开口,太子接过话,“既然是最大诚意与我方交好,出了这种事更应主动给个交代,以免伤了感情。”
“太子”
皇帝唤了声,幽深的眸子暗示他莫激进。
“交代”赤都咀嚼着这两字,“我都说得很清楚了,当时喝多了,行事没有轻重,无心之失,难不成要小王抵命吗?”
太子语气淡淡,“杀人偿命,抵命不为过。”
气氛骤然冷却,赤都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锐利的鹰眼泛着暗光。
萧胤宸面无表情与之对视,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大殿一片死寂。
“宸儿说笑而已。”
皇帝开口圆场,打破僵冷气氛,“既是无心之过,又怎能让小汗王抵命。”
“谢陛下”
扯出一丝笑,赤都又恢复一贯的散漫,“不过既然太子执意追究,不如这样吧,回头我让人送两个北戎女人过来,算是补偿。”
“可以”萧胤宸回得干脆。
赤都鹰眼一眯,像是在说你还真好意思答应。
“行了”
不想让场面再僵持下去,皇帝开口,“此次北戎使团来访,献上大量珍贵礼物,就当补过了,此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太子还想再说话,被皇帝一个眼神制止。
赤都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笑眼透着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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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宫,孟太师已在书房候着,孟鸢给二人烹着茶。
“殿下,恕老臣愚见,殿下不该在皇上面前那般执意,当心惹了圣上不快。”
太子走到窗前,回忆着赤都此人。
“赤都看似轻狂无状,可作为小汗王,又身在异乡他国,就是为自身安全亦不可能随随便便醉倒温柔乡,否则那老汗王也不会将出使这么重要任务交于个酒囊饭袋。”
忖度着这话,太师明白过来,“殿下的意思是,他是在清醒状态下做的这件事?”
太子目光深沉,“这未尝不是一种试探,故意生事,借机探查我朝君臣对此是何态度。”
“若我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可探出我朝外强中干,沉浸安乐不愿生事,哪怕委曲求全。”
“所以殿下今日执意要赤都给出交代?”
太子叹息一声,“不光是一条人命,更是牵扯我朝颜面。”
转回身,英睿的目光坚定清洌,“异族之人,在我朝天子脚下都敢如此猖狂,更何况他日放虎归山。”
太师思虑片刻,还是开口道,“殿下心意老臣明白,只是皇上不予追究,我等不好再多言。”
“殿下若继续跟天子相抗,实在对殿下不利呀,万不能因个蛮族之人,引得圣上对殿下不满。”
太师说罢看了眼女儿。
孟鸢会意,端着茶水奉上,言语关切温柔,“恕妾身多言,殿下今日在父皇面前未免冲动了些。”
“说破天不过是个风尘女子,不能为了个卑贱之人触怒圣颜,累及殿下,那就得不偿失了。”
萧胤宸接过茶水,孟鸢瞧着储君脸色尚可,继续道:“北戎地处荒凉,民风粗蛮,不通文墨更无礼仪教化,行事无状也不奇怪,不过一帮未开化蛮子,眼下两国交好之际,父皇也是宽容之心。”
太子咽下茶水,放回桌上,“不通文墨只说明没有学识,不代表没有头脑。”
“卑微身躯亦是人命,又关乎我朝尊严,国之颜面,任何时候不能退让。”
孟鸢微微浅笑,“是,殿下胸怀天下,妾身敬服。”
端起茶壶添着水,“只是大局当前还是先保盛宠,储位稳固,待来日执掌江山,殿下再随心意行事,何必在此时惹怒父皇。”
萧胤宸抬眸看去,只一眼,孟鸢端着茶壶的手哆嗦一颤,茶水溅出。
忙放下茶壶,敛袖一礼,“妾身僭越,殿下恕罪。”
太子收回目光,端起茶水,静静饮着。
太师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笑道:“鸢儿心系殿下,此心可悯,只是朝堂之事非女子置喙,再担心也不能僭矩。”
“是,父亲教训的是。”
孟鸢拜礼告退,见太子脸色不好,太师也起身告辞。
从书房出来,刚走到院门外,便见凌骁在侍从引领下朝这边来,双方碰面凌骁俯身行礼。
“凌大人来得正好。”孟鸢示意他免礼,“北戎使团之事,想来你也听说了。”
“是”凌骁点头。
“太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今日在御书房激进不退让,皇上甚是不满。”
“殿下与大人是挚交,还望大人多规劝些,让殿下以大局为重,切莫惹怒圣心。”
“是,娘娘。”
凌骁应下,孟鸢这才放心离开。
看着远去的人,凌骁嘴角一丝浅浅笑意,若这太子妃知道他今日此来做何,怕是得把他赶出去。
孟鸢送父亲朝外走去,看到凌骁令她突然想起一事,挥手将下人远远退在身后。
“父亲,皇上大赦天下,听说那罪臣宋中庭也回京了。”
太师嗯了声,“有这事。”
“父亲可有打算?”
“回京又怎样。”太师神情闲淡。
“那件事不会被人发现吧?”孟鸢担忧,压低声音,“凌骁可是大理寺卿,是宋中庭女婿,宋中庭少不得跟这女婿诉冤,凌骁断案如神,会不会查出什么。”
孟太师依旧淡然,捋了捋胡子,信步悠闲继续朝前走着,“放心吧,纵是包公怀英在世,也难查真相。”
听父亲这么说,孟鸢心安了些。
“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