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总这个称呼，让搂住她的姜朝阳沉默了一下。
姜总？
她居然叫自己姜总？
好吧，她以前一直都叫姜总，这没什么问题，都叫很多年了。
可问题是，现在她是孩子的妈妈，自己是孩子的爸爸，叫孩子的爸爸姜总……
难道就不知道变通一下吗？
老姜的脸色虽然很难看，却没有对陈璐生气，而是压低了声音：
“走，我带你去吃牛杂。”
“啊？”陈璐有些没反应过来。
姜朝阳的声音，带着一股很刻意的温柔，让人感觉怪怪的，似乎连声音都因为这股刻意而变了形。
这让陈璐更是一阵心悸。
姜总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不要她了吗？
所以临走之前，要吃一顿散伙饭？
被陈璐盯着，姜朝阳有一种害怕被人知道心思的尴尬情绪，他稍微躲开了一些陈璐的目光，给自己找了一句补：
“你别这样看我，我今天是自己想吃了，陪我一起吧。”
陈璐的目光依然异样，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点头。
“好。”
两人一起进入了这家牛杂店。
“帅哥吃点什么？”
不习惯这种气味的姜朝阳再次蹙眉，却还是装作平静的看向陈璐：
“你想吃什么？”
“普通的牛杂汤就可以。”
“老板，两碗牛杂汤。”
“好嘞，两碗牛杂！”
随着店老板的吆喝，姜朝阳也拉着陈璐坐在一旁的位子上。
其实陈璐坐下来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姜朝阳一些细微的表情变化，但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主要是不知道姜朝阳拉自己进来的意思。
这会儿坐在店里，两人的状况依然保持着沉默的状态，一直到店老板出声：
“帅哥，伱和你老婆能不能吃辣？”
“啊，我们不是……”听到老婆这个称呼，陈璐想要解释一下，却被姜朝阳打断了。
“一碗辣，一碗不辣就行，谢谢老板。”
“好嘞。”
决定好口味，陈璐再次怪异的看了一眼姜朝阳，似乎想从老姜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姜朝阳已经察觉到了陈璐的目光，可他却只是撇过头去，没有理会。
这种无视的态度，让陈璐有些黯然，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侥幸，也在此刻轰然崩塌。
“辣的还是不辣的？”
“不辣的就好。”
看着已经端上桌，被姜朝阳推过来的牛杂，陈璐渐渐把自己的脸颊隐藏在烟雾里。
她用筷子戳着面前牛肚，沉默的咀嚼，淑女的吃相，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的心情很复杂。
很想雀跃一下，却又感觉自己刚才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不应该。
姜朝阳，姜家，对她已经是极好了。
让她接触到这个世界上几乎最好的教育，见识那些她完全不可能想象到的世界，优渥的物质生活，甚至连精神上都很富足。
唯一不能给她的，就只有感情。
所以，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如果这样都不满足的话，那她就太贪婪了……
“果然，人一旦过上了好日子，就会想要更多的东西，**总是无穷无尽的。”
陈璐默默的提醒着自己，示意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不应该去奢求那些自己永远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还是吃牛杂吧。
调整好了心态，陈璐继续吃饭，美食不可辜负。
更何况，这还是姜朝阳带她来吃的。
至于一旁的老姜……
面对这一碗牛杂，姜朝阳其实是皱着眉头的，他本人也不吃辣，但他不知道该怎么顺着陈璐的心思，就点了一份不辣一份辣的。
这样一来，陈璐想吃哪碗都可以。
姜朝阳不是没有情商的人，相反，他对待朋友的情商一直都很高。
他和陈璐的问题，是两人的关系。
从过去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办法习惯把陈璐当成同等的存在。
正是这种高人一等的心态，才让他今天做的事情异常难受。
他想放下那种心态，可多年来的习惯，就算意识到了，哪有那么容易呢？
带着心里的郁闷，老姜忍着气味，吃下了一口牛杂。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姜朝阳：(°ー°〃)？
他随便夹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内脏放在面前。
这玩意，居然还挺好吃的……
随后姜朝阳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一块又一块。
很快，老姜脆弱的舌头和味蕾，就开始发出警报了。
嘶哈~嘶哈~！
明明是三月的天气，姜朝阳吃个牛杂还把自己弄的满头大汗，要是季风在这里的话，估计要笑死了。
他有些无语，这玩意怎么这么辣。
以前吃东西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失态。
以至于旁边的陈璐，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老板，有没有矿泉水，常温的。”
“有有。”
店主板见姜朝阳辣的不行，忙不迭的递过来两瓶矿泉水。
陈璐接过水瓶，拧开盖子，将水递给姜朝阳。
老姜连忙灌了几口，才稍微好一点。
“哇，这个好辣。”
“额，噗。”陈璐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马上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笑，这毕竟是她的老板，随即又尴尬的掩饰住了笑容，默默低下头。
姜朝阳没有继续吃饭，他同样沉默了下来，静静看着陈璐吃。
看得出，陈璐真的很喜欢吃牛杂。
一大碗，连着粉丝，三下五除二就给炫完了。
陈璐其实早就意识到姜朝阳在盯着她，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那种直视的眼神，让她感觉害怕。
因为每次姜朝阳流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都是要做出某些重大决定的时刻。
“是生完孩子后，就离开姜家么？又或者，他准备和其他家族联姻了？还是说，在金陵看上了某个女孩子？
他曾经在金陵留下了很多故事，这次来，也是希望一段新故事的开始，所以，他已经找到了么？”
陈璐开始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似乎每个女人都有这样的情况，当事情逐渐开始不可控制时，他们就会进行一些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
就比如现在，姜朝阳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说，陈璐自己已经开始担心了。
沉默时时刻刻，僵硬的气氛让两人都倍感压力。
姜朝阳和陈璐都很不舒服。
可陈璐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或许对于她来说，姜朝阳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能够接受吧。
“陈璐……”姜朝阳突然开口，然后又停下。
陈璐掀起眸子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慢慢的放下，要来了吗？
“我们结婚吧。”
陈璐：？？？
嗝！~
或许是太过于震惊刚才姜朝阳说的话，又或许是这碗牛杂的份量太足，以至于她没忍住，打了个嗝。
这对于平时在姜朝阳面前，极尽顺从的陈璐来说，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直接站了起来：
“姜总，对，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姜朝阳：……
他知道陈璐不可能没听到自己的话，只是那样的话语对于她来说，或许太离谱，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自己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吧。
“坐下。”
姜朝阳拽住了陈璐的手臂，然后将她拽了下来，重新坐回位子上。
陈璐的眼神慌乱，无措，连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
一直到她已经有些浮肿的手指，被姜朝阳握住，然后塞进了自己的手里。
“陈璐，我们结婚吧。”
陈璐：……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陈璐。
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姜朝阳向她求婚了。
好吧，虽然她也不清楚这种情况，是要求她结婚还是求婚，但对于陈璐来说都不重要。
无论姜朝阳是怎么想的，只要是结婚，她都可以骗自己。
骗自己这是一场求婚，而且她会一直骗下去。
只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姜朝阳。
这一幕，似乎只在梦中发生过。
现实的世界中，她从未肖想。
“陈璐？”
“额？”陈璐这次惊慌的抬起头，她怕姜朝阳反悔。
“我们结婚吧。”这是姜朝阳第三次说这话。
他认真的看着陈璐，压下了自己曾经的那些浮躁，那些情绪，像一个真正的男朋友，情侣，爱人那样，看着陈璐。
静静的等待她消化这条信息，看着她的眼神逐渐从惊慌，诧异，不知所措，到最后不敢相信的惊喜。
泪水直接从陈璐的眼中涌现。
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一个女人怀孕的时候，是她最坚强，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坚强是因为她已经做好了当母亲的准备。
而脆弱，则是此时的她，再也不具备曾几何时的坚强。
看着泪目的陈璐，姜朝阳轻轻环住了她。
被抱住的陈璐，下意识的用双手抵在胸前，做出了一个抗拒的动作。
不是她不愿意被姜朝阳抱住，这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但很快，陈璐就意识到姜朝阳真的在抱着她，认真且专注的抱着她，像个正常的爱人一样。
这一刻的陈璐终于褪去了僵硬，缓缓放下来胸前抵御的双手。
轻轻抱住了姜朝阳。
“可以答应吗？”
“啊？什么？”陈璐恍惚的厉害，又一次忘了，自己还没有回应姜朝阳。
老姜也不生气，在抱住陈璐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内心，那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像是无风无浪的深潭，幽冥寂静。
“陈璐，可以和我结婚么？”
“可，可以。”陈璐的声音很小，但蕴藏着快要忍不住的激动。
她觉得自己应该控制情绪，可泪水却怎么都忍不住。
“抱紧点。”
“喔……”
“把手伸出来。”
“啊？好的。”
陈璐还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姜朝阳看到她这副样子就来气，就想发火，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毕竟，眼前的女人已经成为了孩子她妈。
抓住陈璐的手指，姜朝阳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
看样子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陈璐瞪大了眼睛，她这会儿才意识到，今天姜朝阳并不是心血来潮。
他是真的在有预谋的和自己求婚？
可是这感觉，怎么这么奇怪。
“姜总，你……”
姜朝阳：？？？
我TM都跟你求婚了，你喊我姜总？
好好好，面前是自己老婆孩子，我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
“以后别叫姜总了。”姜朝阳压住了自己的火气，慢声细语的提醒道。
“额，好，那……少爷？”
姜朝阳：……
他快无语了。
其实姜朝阳和陈璐小的时候，还是会叫少爷的，也是老姜早已经习惯的一个称呼。
可问题是，他现在不想听这个称呼，完全不想。
“陈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冷着脸，姜朝阳下了最后的通牒。
陈璐有些慌乱，她突然把头埋进了姜朝阳怀里。
就像是温暖经常把头埋进季风怀里那样。
尽情享受着爱人的体温，气息，还有他的拥抱。
然后轻声启齿：
“老公。”
姜朝阳深吸一口气，又呼了出来，昂起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掌，落在了陈璐的后脑勺上，抱得很紧。
就像是他曾经说过的那样，他在金陵留下了很多故事，和杨慧，和曾经的自己。
但那些故事全部都遗失在了某个地方。
姜朝阳不想去找回曾经那个懦弱的自己。
因为他觉得，所谓找回曾经的自己，就是在背叛和否定现在的自己，他不需要。
他只是想找回曾经那些遗失的故事。
或者，发生一些新的故事。
来到了这里，带着陈璐，几个月平静而又温馨的时光，让他对生活，情感，未来，都有了许多新的考量。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再去寻找新的故事了。
三月下旬，鸡鸣寺的樱花开了。
春风搅散了落在地上的花海，在春天里，樱花和身边的她，就最好的故事。
在过去，他曾野蛮生长，却没能抓住手边的月亮。
直到看见了身边的人，他才发现星河早已经赐予了自己一颗糖。
姜朝阳知道，无论走到哪里都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
即使最狂乱且坚韧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
时间是往前的，人也是，把生命用在回忆上，多可惜啊。
所以，想要逆转时间，那就珍惜现在吧。
“嗯，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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