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福道:“三合土我知道,阴魂林里面那四座黑什么棺不就是用三合土铸造的吗?”
“黑水玄棺!”陈零补充了一句,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吴运生小声道:“这土...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我听我老爹说过,我们吴家死了的人,如果葬到这座山上,就必须用这种土才行...”
陈零更加疑惑了,沉声道:“三合土是用来镇压凶尸厉鬼的!用来埋亡故的长辈,那岂不是让亡魂永世不得超生,日夜遭受折磨?邹家老太爷,到底在搞什么鬼!”
李大福与吴运生面面相觑,前者忽然道:“你们吴家人到底还是不是人啊,连自己的长辈魂魄都要镇住?”
吴运生苦着脸摇头,表示真不知道。
陈零收起罗盘,放眼望去,突然发现这山上的树好像是死树!因为是冬天,所有树基本上都一个样子,所以刚上山的时候并没有分辨出来,而且每一棵树的位置,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
“这些树是什么树?”陈零问道。
吴运生还没有说话,李大福就已经开口道:“鬼针槐!这种树的叶子墨绿,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根根黑色的针一样,而且风一吹,叶子互相摩擦,窸窸窣窣的挺吓人,所以就叫鬼针槐,咱们老柳镇也有,木质很硬,耐烧,不易腐坏,哪怕是死了,留个几十年也不会朽,非常适合烧炭。”
又是槐树!
陈零心头一惊,走到一颗鬼针槐前,发现这棵槐树靠近土地的位置,有一圈树皮竟然被剥了,再看其他树,也都一样!
“槐本就是鬼木,树死了那可就只剩下鬼了!光是这么多鬼木,就会聚集多少阴气?!”
喃喃自语间,陈零快步走到一处最高的山头,这里可以看到所有鬼针槐,根据这些树的排布,陈零更加确信,这绝对是某种阵法!
掐指推算一阵,陈零双眼猛地一凝,此阵若以八卦推演,就能发现,八门都是封死的,也就是说,这个阵就相当于给鬼设置了一个‘鬼打墙’,使得所有鬼物都只能在里面打转,永远无法离开,也没办法前往冥府报道,并且鬼针槐还能源源不断的聚拢阴气,加上三合土,就算是普通鬼物,在这种地方镇的时间长了,也会变成恶鬼甚至于厉鬼!
“你太奶的坟,在什么地方!”
陈零心脏剧烈跳动,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
吴运生抬手指了个位置道:“就...就在那儿!”
陈零顺着吴运生指的方向看去,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吴运生的太奶,恰好被埋在了最中央的位置,吴家祖辈的坟,都是围着她的坟埋的,每一圈刚好九座坟,九乃极数,以此排布,怨气更甚,戾气更重,鬼气更凶!
喜煞的坟,正好就是这座‘坟’阵的...阵眼!
所有鬼气,最终全部汇聚在喜煞的坟上!
邹家老太爷这是先镇吴家上百亡魂,以三合土与鬼针槐,不断激发亡魂的戾气,迫使它们全都变成恶鬼乃至厉鬼...随后以百鬼戾气,强行将喜煞镇压在此。
本来只要吴家人不要动祖坟,那么喜煞将永无出世之日,但邹家老太爷这种...暂且说是阵法吧,这种阵,根本不是长久之计,鬼针槐不断聚拢周遭阴气,供这百鬼吞噬,它们的力量在时间的变迁中,只会越来越强,能够埋入祖坟,肯定都是正常死亡的,然而方才午时正刻的时候,三人见到的那些鬼,几乎全都变成了恶鬼,还有几只厉鬼,照这样发展下去,等到这群鬼的实力达到某种程度的时候,这‘鬼打墙’就再也无法困住它们,到那时,这群带着滔天怨气与戾气的鬼势必会离开...
群鬼离开,没了它们的镇压,喜煞同样会出世!
百鬼夜行,外加一只喜煞,陈零都不敢想象,那会是何等场景,昌平县恐怕会在一夜之间生灵涂炭,变成一座人间炼狱!
陈零浑身恶寒不止,眼皮剧烈颤抖,喃喃道:“邹家老太爷,你为了镇喜煞,难道就不担心酿成更大的祸患吗?”
幸亏,这个局被自己撞破了...喜煞也被吴家人阴差阳错给放了出来。
陈零长长吐了口浊气,努力平息躁动不安的心绪,看来在解决了喜煞这件事后,还得想法子将吴家的这些鬼给度了。
当然,现在喜煞仍旧是目前最难缠,最要命的,如果解决不了它,那后面的事,也都是空谈了...
陈零没有继续待在山上,带着两人快速下山,直奔吴家巷子。
回去之后,吴运生家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各种东西,鸡鸣狗吠声此起彼伏,十分吵闹。
吴家人基本上都聚集齐了,一个汉子手里捧着吴家族谱,见到陈零他们回来以后,立刻把族谱交给陈零。
那个老头走过来,问陈零有没有什么收获,陈零随口道:“有,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说完便翻起了族谱,结果发现自己很多字还不认识,又交给李大福,让他找吴家太奶的信息。
李大福在吴家人的帮助下,很快便找到了记载吴家太奶那一页,然后读了出来。
“二房正妻杜菘蓝,仙居人士,识百草,通药理,杏林圣手,千方泽万民。大荒天策二年丙寅月甲子日,卒于天策二十年丙寅月葵亥日...”
“没了?”不见李大福继续读,陈零问道。
“没了,就这么点儿,不过我有点儿好奇啊,你们这位太奶,怎么跟其他女眷不一样?其他女的,都是什么王氏,孙氏之类的,虽然篇幅长,可来来回回都是些生吹硬捧,称赞女德的场面话,但这个杜菘蓝,非但有名有姓,还是个大夫,最主要的是,杏林圣手,千方泽万民,这评价有点儿太高了吧?!”
吴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吴家族长吴显稗,眼底闪过一抹隐晦,不过他微微垂着眼皮,谁都看到,如果陈零发现了,肯定得刨根问底一番。
“算了,其他的有没有也无所谓,只要有她的生辰八字就够了,可惜了,找不到它白天藏身之处,否则就好对付多了...”
吴运生闻言道:“那个,陈...先生,我太奶的尸体,已经被我们给烧了,哪来的...”
陈零直接打断他道:“烧?怎么烧?一只尸煞,还是那煞气最重的喜煞,哪怕架在凡火上烧几年都不见得能烧掉它一根头发!你们那天都被它的煞气影响,看到的,不过是幻象,否则如果真烧了,那它还怎么害人。”
“天色不早了,赶紧动手布置,它肯定已经知晓,我们要准备对付它了,今夜必定会上门杀人!”
一听这话,吴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一片惨白,带着浓浓的恐惧。
“现在开始,都听我的!”
陈零直接开始吩咐道:“一部分人,杀鸡!杀之前,先以针,取鸡冠血,在取鸡血,分开装,鸡喉骨,鸡舌,还有尾部最长的那一根翎羽,全都拔下来!”
“一部分人,杀狗!取狗血,同时狗骨剔出来,磨成粉!”
“还有,杀猫,猫血不要,猫皮必须完整,不能有破损,猫骨同样磨成粉!”
“去县里,找五岁以内的男童,收集童子尿,如果有办法,再取他们的中指血,但是不能超过三滴,取不到就算了...”
“再去借百家米,不用太多,每家借一点儿就行。”
“其他人,留下根据我的安排,整理别的东西,一切务必要在天黑之前完成,否则,我们都得死!”
陈零面色凝重,语气深沉,使得吴家的气氛仿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切准备工作都按照陈零的安排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一晃天色逐渐就暗了下去,吴家巷子顿时陷入一股莫名的阴冷之中,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好在,天完全黑了之前,所有准备都做好了。
陈零将从邹家借来的裹尸布、棺材钉放在包里,随时都能取出来,还有一张带着体温的毛爷爷藏在袖子里面,有了这三件东西,陈零心里才稍微有了点儿底气。
冬日的天,总是黑的很快,待到夜色完全铺展开来,紧张的气氛更是到达了极点,所有人的眼睛里面都带着浓浓的恐惧与不安,大气不敢喘,嘴里含着几粒借来的百家米,围在一起。
百家米比寻常的米阳气更强,希望能够挡住喜煞的煞气。
院子里面点了好些蜡烛,以及几堆炭火,众人的影子跟着摇曳的火光一动一动的,好似一只只鬼祟,让人不安。
空寂无人的吴家巷子,忽然吹来一股黑里透着血红的腥风,速度极快,直奔吴运生家而来,不论是猫猫狗狗还是鸡鸭,在这一刻全部变得焦躁,仿佛是疯了似的,拼命在家里、圈舍里狂奔,同时发出凄厉的叫声,但随即这些畜生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脖子嘎嘣一声断了,脑袋无力的垂下,一瞬间,吴家巷子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些声音,全都传入了吴家人的耳中,一些妇人当即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捂着嘴巴,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然而等了大概一炷香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在大家都稍微放松下来的时候。
砰的一声。
吴运生家紧闭的大门,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甚至迸射出一片片木屑来,腥臭到令人窒息的尸臭味弥漫进院子,不少人都捂着嘴干呕起来。
就在撞击声响起的瞬间,放在桌上的三清铃直接跳了起来,刺耳且急促的声音剧烈传出,陈零用了很大的劲才将三清铃稳住,然后一双黑亮的眸子,死死盯着大门,沉声道:“所有人,都呆在圈里面不要出来!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能信!一旦出圈,必死无疑!”
视线落在地上,这才发现,院子里的吴家人都躲在一个圈里面,这个圈是陈零用黑狗、黑猫的骨头磨成粉,又加了门前土、梁上土、锅底灰、草木灰、朱砂、雄黄粉以及生石灰混合铺出来的,而且是铺成了八卦阵,具有极强的阳气与灵力。
吴运生家的大门,陈零也施了手段,用童子尿、黑狗血、公鸡血刷了好几层,因此方才门外的喜煞才没有将门撞破。
忽然,一个男人指着墙头道:“你...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闻言看向墙头,瞬间瞳孔骤然缩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因为墙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出现了一颗颗死人脑袋,面色死灰,脸颊凹陷,双眼泛白,偏偏还带着一抹异常诡谲阴森的笑容,扯着嘴,冲里面的人发出喋喋鬼笑来,那笑声简直像勾魂索命的魔音一样,出现在了众人脑海之中。
陈零心里一颤,哪里来这么多枉死鬼的?!
不怕鬼哭,就怕鬼笑,阴鬼一笑,必有人亡!
转瞬间,陈零就想明白了,这些枉死鬼,肯定都是被喜煞控制,炼化成了鬼奴一般的存在,趋势着它们来杀人吃魂的!
白天陈零的行动,必然已经被喜煞知晓,它这是不打算一个一个杀了,准备趋势着邪祟,直接将吴家上上下下都屠戮干净!
除了墙头上露出死人头的枉死鬼,门外肯定还有更多的邪祟!
仿佛是为了验证陈零的猜测,门外骤然响起一道道凄厉的鬼啸,整个吴家巷子内顿时鬼哭神嚎,一股冲天的邪气仿佛大雾一样迅速弥漫开来,直接将吴家巷子都笼罩在内,方才还能看到的零星星光,此时彻底不见,就连月亮都仿佛是蒙上了一层厚纱,灰蒙蒙的,变成了民间所说的‘鬼月亮’不一会儿,月亮居然又透着一股诡异的血红,仿佛是一颗巨大的眼珠子,正盯着院子里的人。
吴家人早就被吓傻了,一股股骚臭的味道飘散开来,是有人直接被这场景给吓得失禁了。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再度响起,同时还伴随着一声声惨叫与嗤嗤声,由于门上涂了辟邪之物,因此撞击大门,对于门外的邪祟而言,也并不好受。
撞门的声音,就好像一把把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脏上。
陈零法眼早就打开了,随着撞击,大门开始摇摇欲坠,布满了裂缝,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裂开来,甚至已经能够透过缝隙,看到门外那一双双阴厉、嗜血、诡谲的邪祟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