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还没改吗!我们的人已经损失惨重!”英军后方,一个旅长几乎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愤怒,拼了命地拨打电话向更后方的军部报告情况。

现在是8点30分,距离发起进攻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这个小时就像是无尽的炼狱,吞噬了数万条生命,现在对战场情况最为了解的,正是那些站在前线指挥的英军各旅旅长。

在进攻刚开始的时候,旅长们派出了手下的两三个营,他们满怀希望,希望这些士兵能够迅速突破敌人的防线,为后续的部队打开通路。

但谁能想到,这两三个营的兵力,竟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几乎损失殆尽,那些年轻的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射几发子弹,就已经被敌军的机枪扫倒在血泊中。

此刻战场上的惨状已经让他们明白,第一梯队的进攻彻底失败了,旅长们迫切地想要知道,接下来的进攻是否还要继续。

他们心中明白如果继续推进,自己手下的士兵将不得不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继续进攻!继续按照先前的计划!如果不继续按照计划进攻,就准备上军事法庭吧!”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声冷酷无情的命令,从位于更后方安全地带的指挥部发出。

这些指挥官们还没有完全掌握战场上的情况,他们被隔绝在前线之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令人心碎的命令,在他们眼中,战场上的人只是棋盘上的棋子,命令是不能违抗的。

当电话另一端传来挂断的声音,整个旅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旅长的手还握着电话,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力量。

旅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时间仿佛都被凝固,只有每个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良久旅长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好像承受着千斤重担:“命令预备营准备继续发起进攻。”

这道命令带走了他最后一丝生气,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行尸走肉,只是在机械地完成职责。

他知道,自己正在把手下那些年轻的士兵推向地狱,这些年轻的生命将在战场上无声无息地消失,而他却无能为力。

……

“营长!旅部那边来命令!要我们继续发起进攻!”传令兵焦急地跑进营部,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声音因过度紧张而显得颤抖不稳,他将旅部传达下来的命令递给满脸凝重看着地图的营长。

营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地图的边缘,指节发白,眉头紧锁,他心中已经预感到这道命令的到来,但当真的听到时,依旧忍不住心头一颤。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么不利的情况下还要派我们去送死!”营长的副官猛地站起身来,眼中充满了愤怒与绝望,声音因压抑的情绪而略显嘶哑。

副官的双拳紧紧握住,指甲嵌入掌心,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在明知前线已经彻底失败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派他们这些士兵去送死。

如果说旅部只是大致了解前线的进攻情况,那么营部就是直接目睹了那些发起进攻的士兵是如何被无情的火力收割的。

营长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但眼神却已经失去了焦点,他回想着那些年轻士兵在机枪的扫射下成片倒下,血肉横飞的场景,他心中明白,继续进攻无异于将这些士兵推入火海,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这一切。

“好了,执行命令吧。”营长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好像已经将内心的所有情感全部封锁,他知道自己的职责,也知道自己必须服从命令,哪怕这个命令是将所有人推向死亡。

他将放在地图上的手枪别在腰间,然后毅然朝掩体外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如同走向一场无可逃避的审判。

“营长,你要去哪?旅部那边特别命令不允许您上战场,只有等我们的人占领了指定目标才能去与他们汇合!”传令兵看着朝战壕走去的营长,大声喊道,他的话语中满是担忧与焦急,他知道营长此行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营长一旦走上战场,几乎注定是有去无回。

按照英国陆军的标准,营长的军衔通常是中校,他们本应待在自己的堑壕里,让手下的连长和排长指挥最初的进攻。

等到这些连长、排长占领目标后,营长才会上前与部队汇合,然后建立新的指挥部,这是战争的规则,是指挥官们保全自己,确保指挥链不中断的保障。

“我绝不允许我的部下在外面送死,而我躲在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营长坚定地回答,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决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知道自己待在安全的英军堑壕里所起的作用,与在两军战线中间的无人地带指挥被压制的步兵营相比相差无几。

但他更清楚,自己无法忍受那些年轻的士兵在外面拼死战斗,而自己却躲在安全的掩体中苟活,他宁愿与自己的士兵们并肩作战,宁愿面对死亡,也不愿成为一个只能发号施令的“安全指挥官”。

“营长!”一名抱着枪,靠在战壕边瑟瑟发抖的英军士兵,看到营长走过来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地喊出声。

“害怕吗……”营长看着这个明显是新兵的小伙子,轻声问道,他的声音柔和而沉稳,带着一种莫名的安慰力。

“嗯……营长,我们还要继续进攻吗?”英军士兵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他的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刚才亲眼看到前面几个营的士兵是怎么被机枪像割麦子一样扫倒,那景象如同梦魇,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中,他无法忘记那些士兵倒下时的惨叫,无法忘记鲜血染红泥土的景象。

战场上的无人区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贪婪地吞噬着每一个踏入其中的生命。

第一梯队一共有80多个营,6万名士兵发起了进攻,但短短一个小时内,大概就有3万人伤亡,这巨大的损失让所有人都感到难以承受的压迫。无人区成了屠宰场,英军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生命在这里显得无比脆弱。

“等下就轮到我们发起进攻了,别担心,我会和你们一起的。”营长拍了拍那名新兵的肩膀,感受到他肩膀的僵硬和颤抖。

营长的眼神坚定,语气中带着一丝柔和的安慰,他知道自己无法消除这个年轻士兵心中的恐惧,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言语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安宁。

他们是第二梯队,原本的计划是由第一梯队占领普鲁士军队的第一道堑壕,然后稳固阵地。

第二梯队将会在第一梯队稳固后,越过他们,向普鲁士军队的第二道堑壕发起进攻,但随着第一梯队的进攻彻底失败,原先的进攻计划几乎已经失效,变成了一个注定失败的死局。

然而战场的规模实在太过庞大,后方的指挥部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接收到前线的全部情况,也无法及时调整计划。

于是他们只能让后续部队按照原计划继续进攻,好像这些士兵的生命不过是用来填补战术失误的消耗品。

第二梯队将有40多个营近4万人发起进攻,如果说第一梯队进攻时士兵们还怀抱着胜利的希望,那么第二梯队的英军士兵所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绝望。

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走向一场必败的战斗,而一旦他们全军覆没,第三梯队的70个营将会接着他们的步伐,走向同样的结局。

“别担心,我会和你们一起的。”营长再一次低声对那个新兵说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这并非是简单的安慰,而是一种承诺,一种即将与死亡并肩而行的决心。

就在这时,一枚炮弹突然落在战壕上,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炮弹的冲击波几乎将营长和那个新兵掀翻在地。

新兵立刻被吓得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恐惧,甚至感到快要无法呼吸。

“没事的,跟我上吧。”营长用手扶住战壕的土墙缓缓站起身来,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表针指向8点40分,距离他们发起进攻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上面的命令要求,10点前所有第二梯队的作战人员必须全部投入战场。

看完时间后,营长毫不犹豫地将腰间的手枪拿在手里,率先爬上战壕,他的动作坚决而迅速。

不断有炮弹落在他不远处,爆炸的火光映照在他平静的脸上,但他丝毫不为所动,战壕里的其他英军士兵看到营长都爬上战壕,纷纷紧跟在营长身后,朝着那片无人区迈进。

他们的步伐虽然带着不安和迟疑,但营长的坚毅如同一盏明灯,为他们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

“我们的步兵在无人区遭到了普鲁士军队的机枪扫射,你们快点调整炮击诸元,把那些机枪干掉!”一位位于前线的英军营长愤怒地对着电话吼道,他的声音几乎失去了理智,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步兵被成片成片地干掉,心中的无力感让他近乎崩溃。

“抱歉,没有司令部的命令,我们无法调整炮击诸元。”炮兵阵地的联络员无奈地回应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他知道前线的惨状,也知道只要稍微调整一下炮击角度,就能很轻易地将那些机枪阵地摧毁,但他们没有接到上面的命令,只能按照原定的时间表继续延伸炮击,无奈地看着步兵与炮兵完全脱节。

那些步兵在前方被大量屠杀,而他们的炮弹却在无力地轰击着远处暂时无法威胁到英军步兵的普鲁士堑壕。

这种无力感仿佛是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每一个在战场上的英军士兵紧紧束缚住。他们都知道继续进攻意味着什么,但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这场战争已经超越了他们的理解,成为了一场毫无人性的屠杀。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场上,路明非依旧在不停地扣动扳机。他的双手已经麻木,这场战斗好像没有尽头。

他面前的无人区倒下了多少人,他已经完全数不清了,鲜血在他眼前洒下,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猩红色,白垩土已经看不见了,厚厚的尸体几乎覆盖了整个地面,血流成河,而路明非的心却如同被冰封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最初的英军进攻如同狂风暴雨般猛烈,但随着第一波的士兵被大量射杀,后续的英军开始变少,他们不再排列整齐的队列,而是开始在战场上奔跑,尽可能地隐蔽在弹坑里。

一些英军士兵甚至干脆趴在地上,躲在战友的尸体后面装死,试图逃过这场无情的屠杀。

路明非把这些景象都看在眼里,他看到那些士兵的恐惧和绝望,他并没有对他们射击,只要这些士兵不继续前进,路明非就不会继续对他们开火,他不想无谓地剥夺那些已经失去战斗意志的生命

事实上,只要第一波的英军士兵一起奔跑,朝路明非他们的防线冲刺,他们是有可能突破这道防线的。

英军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如果他们齐心协力一起冲锋,路明非根本无法拦住。

但他们没有那么做,他们依旧背负着沉重的装备,在战场上缓慢行走,成为了路明非的活靶子,让这场战斗成为人与机器的屠杀。

随着时间的推移,路明非射杀的人越来越多,他心中的负罪感也逐渐加深,为了能够阻止英军的进攻,他开始尽可能地射击他们的不致命部位。

这是路明非唯一能做的,他不想彻底丧失他的人性,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只懂得杀戮的野兽。

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路明非偶尔会瞥见,其他防线上升起了英军代表占领的旗帜。

英军这几个小时的进攻并非毫无进展,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有些地方的普鲁士防线被迫撤退。

但即便如此,路明非依旧不为所动,他守卫的这条防线固若金汤,无论多少英军士兵涌上来,都没能突破到他前面的铁丝网。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时间来到下午两点,再没有英军从战壕里爬出。路明非也终于能够停止扣动扳机。

他连续扣动了几个小时的机枪,子弹不知打出了多少,旁边堆积的子弹壳已经形成了一座小山。

当解除青铜御座的那一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经开始剧烈抽筋,肌肉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重复动作,仿佛快要撕裂般疼痛。

如果不是依靠青铜御座的力量,他的手可能早已因机枪的后坐力而震断。

战场上,原本充满了炮弹爆炸声和枪声的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丝诡异的宁静,这片死寂几乎让人不适应,仿佛世界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喧嚣,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和不安。

但这种宁静很快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哀嚎声,这些声音回荡在战场上,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由于路明非后期专门盯着英军的不致命部位射击,无人区内此刻躺着大量的伤员。这些伤员在痛苦中挣扎,有的试图拖动自己的身体,但很快因为失血过多或是伤势严重而无力倒下。

“给我来根烟。”路明非虚弱地朝希尔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疲惫和无尽的倦意,他的身体和精神已经达到了极限,现在只想借助烟草的麻痹,让自己短暂地逃避这种痛苦的现实。

希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掏出一根烟,点燃后递到路明非的手中,他知道此刻的路明非需要的是片刻的宁静,哪怕只有一会儿的时间,也能让他从这无尽的杀戮中得到片刻的喘息。

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烟,尼古丁迅速起了作用,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开始松弛下来。烟雾在他面前缓缓升起,好像要将这个血腥的世界与他隔绝开来,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宁。

路明非靠在地堡的墙壁上,感受着炎热的阳光炙烤着他的身体,今天的阳光格外毒辣,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

这正是英军选择今天进攻的原因之一,前几天的暴雨将地面弄得一片泥泞,而现在,在太阳的炙烤下,那些泥泞的地面已经全部干涸,甚至连那些刚流出的鲜血也开始在白垩土上凝结,形成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红色。

路明非听着不远处无人区传来的哀嚎声,这些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转头看了看希尔他们,注意到他们干裂的嘴唇和因口渴而显得苍白的面容。他的目光微微一沉,突然问道:“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被这么大的太阳晒死?”

希尔听到这句话,有些迟疑地回答道:“或许吧……”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他不知道路明非在想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路明非心中的沉重。

那些躺在无人区的伤员,正暴露在太阳的直射下,他们的身体在高温下变得更加脆弱,如果不尽快得到救治,死亡只会迟早降临。

“我知道了……”路明非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他想起了阿沃库尔森林里的那个混血种下的那场雨,他或许也可以试试。

如果那些无人区里的英军伤兵就这样被晒死,那么他刚才的仁慈是不是很虚伪,还不如刚才直接干掉他们,免得遭受这样的痛苦。

他感受着周围的风,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焦灼和炙热,刚才机枪里散发的大量蒸汽,在不远处形成了一片稀薄的云层。

路明非灵光一现,或许他可以尝试来一次人工降雨,为这些伤员带来一丝生的希望。

言灵·风王之瞳。

路明非动用镰鼬探测空气中的水汽,然后将那些稀薄的云层缓缓吹拢在一起,他仔细控制着风向,试图将这些云层聚集在无人区的上空。

巧合的是,周围还飘浮着一朵快要降雨的云,路明非将这些云全都吹向无人区上空,将炙热的太阳遮挡住。

虽然他无法立即催化降雨,但至少可以让温度下降一些,为那些濒死的士兵带来一丝喘息的机会,做完这一切后,路明非感到自己几乎脱力,原本高度透支的精神这下子算是彻底被榨干了。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不知不觉中,路明非便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地堡里,他猛地从地上爬起,心中充满了不安,连忙跑到上方的作战部查看情况。

一丝微风带着点点雨滴轻轻打在他的脸上,路明非这才意识到,外面竟然真的下起了濛濛细雨。

这细雨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恩赐,为这片焦灼的土地带来了些许的凉意,而希尔他们则在地堡顶上,端着机枪,仔细瞄准着无人区的每一个角落。

除了那几个被严重烧伤的机枪手外,连队里的其他人都严阵以待,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警觉与疲惫。

他们知道,战斗尚未结束,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引来致命的打击,但此刻,随着雨水的落下,空气中弥漫的焦灼气息渐渐被清凉的雨滴冲淡,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终于在经历了无数的痛苦与杀戮后,迎来了片刻的宁静。

“中尉先生,你醒了!”希尔看见路明非醒来后连忙迎了上来,同时还递上了一个装满水的水壶。

“喝吧中尉先生,刚刚接的。”

路明非接过水壶却没有第一时间喝,而是开口问道。

“我昏迷了多长时间?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看着已经开始变得昏暗的天空知道时间应该不会短。

“您昏迷了三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这期间又有一小波英军进攻不过被我们打退了,雨则是半个小时前下的。”希尔报告道。

就在希尔汇报的期间,一面巨大的红十字旗从对面英军战壕升起,将路明非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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