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认为自己的超能力相当普通,不过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很弱。
虽然一直都没有全力出手过,但是根据我的预期,只要我认真动手,一发大火球摧毁一条街道估计是不在话下的。然而破坏力很强就意味着水平很高了吗?不见得吧。之前我被困在洞穴之下,使我脱困而出的可不是足以摧毁整座地下室的破坏力,而是分析和推理。
因此对于我的力量是否能够被划入“强”这个档次里面,我是心存疑虑的。谁知道猎魔人们的平均强度是如何,对于强弱的评价标准具体又是如何。或许很多人会把“能够在地面上砸出多大的坑”作为力量的评价标准,现在的我已经无法那么看待了。
“你有着这么强大的超能力,却一次都没有对周围人显露过吗?”祝拾在冷静下来之后忽然起了疑心,“那么多人非议你,说你脑子有病,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报复他们?
“既然你有着这种‘用眼睛杀人’的能力……不,你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在场,只要有那个意思,就可以隔着数公里远的距离把自己想要报复的目标凭空点燃。是要烧出轻伤还是烧出重伤都全凭心意,其他人根本怀疑不到伱身上吧?”
见她疑神疑鬼,我就有意顺着她的话说:“原来还有这种办法,谢谢你,我下次就去试试。”
她瞪眼。
“那是玩笑话。放心吧,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那种事情。”我承诺。
她瞪了我好一会儿,然后放松了肩膀,无奈地说:“最好是那样,我可不想要看到你成为堕落猎魔人啊……”
“多谢关心。”我说,“这么说来,那个堕落猎魔人并不是你们之中的叛徒,而是从一开始就在使用非比寻常的力量做坏事的恶人?”
因为称呼就叫“堕落猎魔人”,所以我起初听闻这個称呼的时候还以为对方原本是正面势力的猎魔人,后来才堕落,沦为了猎杀人类的暴徒。但是既然我可以就地转职为“堕落猎魔人”,那么对方当然也可以是。
祝拾点头说:“是的,他首次出现,就是八个月前,发生在十五楼房间的凶杀案。他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对于堕落猎魔人的来历,我仍然有些疑问,但我还是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以你的眼光来看,他算是强大的,还是弱小的?”
“……算是强大的。”祝拾给出了很明确的答案,“罗山大致上把猎魔人分成四个级别,从强到弱依次排序,分别为成、住、坏、空。大多数猎魔人都在‘坏’级别,而那个堕落猎魔人则是在‘住’级别,并且他还拥有着非常全面的**强化能力,就算是在‘住’级别里面也是佼佼者。”
成、住、坏、空,这是佛教的概念,用来描述世界从形成到毁灭的四个阶段。
“成”对应的是诞生和形成的世界,“住”对应的是形成之后持续稳定的世界,而最后的“坏”和“空”对应的则是世界步入衰败,以及毁灭之后不余一物的阶段。
明明“罗山”是个道教概念,猎魔人的等级用的却是佛教概念,听上去有些怪怪的。可话说回来,道教和佛教的互相影响在历史上原本就是随处可见。比如说道教的地狱世界最初就是在佛教的影响下逐渐形成的,“酆都罗山”也是在这之后形成的概念。
祝拾做出补充:“我是在一个星期前才开始处理堕落猎魔人事件的。而在我之前,已经有两个负责此事件的罗山猎魔人被堕落猎魔人所杀害。”
“他居然有那么危险?”我惊诧。
“非常危险。”说着,她便替我做出分析,“你的超能力既然能够破坏堕落猎魔人的**,那就意味着你的攻击手段最起码也有着‘住’级,这种威力在猎魔人里面也是难得一见。”
“那么按照你的看法……”我顺势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是否能够加入罗山?”
却没想到,她居然当即就是大皱其眉:“你要加入罗山?”
“有问题吗?”我意外。
“以你的性格,会想要加入罗山倒是不奇怪,但是……”她犹豫了起来,“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加入罗山为好,尤其是在这个时期……罗山内部非常混乱,很可能会在近期爆发冲突。具体内容不方便多说,总之我建议你不要在这种多事之秋加入。”
混乱?冲突?我一听就精神了。超自然组织内部发生的未知的混乱和冲突,听上去就很有吸引力。她想要我远离纷争的漩涡,能看出来是对于我心怀善意。我对此只能说声抱歉,是否要涉足其中,得在我了解详细内幕之后再说。
不过她的表情貌似非常抗拒,我也就只能先切换到另外一个比较关注的问题:“你在罗山做猎魔人的事情,长安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不止是不知道我是猎魔人,他对于我们这边的世界也是一无所知。”
她这句话让我有些开心。针对的倒不是“长安不知道”,而是她说了“我们这边的世界”。身为猎魔人的她亲口把自己和我绑定在了同一个领域里,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受到某种认同。
她接着说了下去:“另外,我也希望你不要告诉他。无论是我的工作,还是与怪异之物相关的事情。”
“是需要保密吗?但是他已经接触过十五楼房间的怪异现象了吧。”我指出,“归根结底,罗山为什么要对于普通社会隐蔽关于怪异之物的信息?”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想必以后你也会和我有相同的感觉了。”她叹了口气,“至于十五楼房间,那是个意外,只能无可奈何接受下来,总不能破罐子破摔吧?明天一早我就会去把那里的仪式法阵和洞穴都处理掉。”
“仪式法阵,是指那个魔法阵吗?”我装作没有监听过她和孔探员的电话。
“对。”她点头,“只不过仪式法阵和洞穴的出现并不一定存在关联,后者还是未知的事件。你没有处理真正怪异事件的经验,我建议你不要去接触……”
说到这里,她注意到了疑点:“——嗯?等等,之前你说自己遇到堕落猎魔人是在什么地方来着?”
我没有先回答她后面这个问题,而是主动给她提供起了关于洞穴的信息。
“那个洞穴其实是和仪式法阵有关联的,洞穴出现的谜团我已经破解了——答案就是法阵缺失的符号,地毯上的字母正好补足了那缺失的部分。所以每次盖上地毯,洞穴就会在消失和出现之间切换状态。”
“啊?”她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问,“但是地毯和地板不在同一个平面上吧?”
“不在同一个平面也没有关系,就算是从洞穴之下隔着楼板,只要在对应位置补足符号就可以把洞穴重新打开。”我耐心解释,“只不过还有其他没有解明的地方,比如说外面的人进去之后,不知为何洞穴出入口会自己消失。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发生这种现象的原因,你要进去的话必须警戒这一点……”
“等等等等,你先等等……”她终于回过神来,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你能不能先说说……为什么你会知道就算是在洞穴之下也可以重新打开洞穴,还有为什么进入之后洞穴出入口会自己消失……”
“因为我进去了。”
“你进去了!?”她突然大声反问,紧接着觉察到自己过于激动,连忙平复下来,“你就不怕永远出不来吗?”
“那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吧……”她吐槽。
我继续说了下去:“总之,既然你要处理那个洞穴,我就先把我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先交给你……”
然后,我就开始交代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信息。
其实我是希望她暂时不要处理那个洞穴的,这样我也能够继续调查洞穴的其他未知部分。但是一来,洞穴的存在是否会影响作为接触者的长安,我现在还不知道;二来,比起站在祝拾的对立面阻止她,我更想要给予她方便,与她以及她幕后的罗山势力建立起好关系。还是那句话,一顿饱和顿顿饱我是分得清楚的。
而她听着我讲述自己在洞穴之下的亲身经历,眼神变得愈发古怪。
在我说完之后,她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把内容消化完,表情变得非常空虚。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非常喜欢怪谈而已,外面那些人说你是个狂人,我都当成是因为他们没有我那么了解你,他们都深深地误会了你……”
“且不论他们对我有没有误会,你和我也仅仅是在线下见过几次面而已吧?”我疑惑。
她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我们不是经常在线上聊天吗?”
那只是在线上吧。
她确实经常在线上跟我聊长安的话题,我们之间交流很多。但网络终究是网络,连彼此的面都见不到的交流,又如何保证自己能够把握对方的真心呢。我也不可能抓着朋友的妹妹尽是聊那些自己调查怪谈失败的经历,而后者其实才是我生活的重心。
她该不会是那种很容易被别人电子诈骗的类型吧。
看样子她貌似一直以来都单方面把我当成了好朋友,而我现在才回过味儿来,难免有些惭愧。
“但是现在我也必须承认,真正产生误会的人是我。”她非常挫败地说,“之前听到你很久以前就觉醒了超能力的时候我甚至还在想,你之所以能够这么多年来都坚持追求怪谈,是因为你自己就是怪异之物存在的证据。现在看来那也是我误会了。”
“不,确实就是那么回事吧。”我说,“没有超能力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今天。”
“是否确信怪异之物的存在,和对于怪异之物的执念深浅是两回事。”她摇头,“现在我是真的确信了,无论有没有超能力,你肯定都会一直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