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麻早之前的精彩表现,现在的冬车对于麻早格外关注。而麻早好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皱着眉头用目光将对方的目光顶了回去。
然后麻早看向了我,眼神有点惋惜,好像是还想再看看我变成那个比她岁数略微小的形态。
冬车讪讪地收回视线,然后整顿脸色,像是意识不到自己现在处境很危险一样对着扶风说:“为什么要那么快就结束审问,还有很多没有问的问题吧,比如说人道司怪人改造技术的来历什么的……”
这似乎也是对于扶风立场的一种试探,而扶风则像是预料到会被这么质问一样,面不改色地说:“身为审问方也要事先做好准备工作。问什么、怎么问,这些都是学问。乱七八糟的交流反而会扰乱己方的思路。这次也是事发突然,我没料到这么简单就解开了对方的精神禁制。
“不过不要紧,之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审问。反正精神禁制都解开了,我们的审问人员也有着与黑绳锁心戒指效果相仿的精神法术。”
“唔……”
冬车再次碰壁,稚嫩的面容浮现出了不服输的表情,接着他略作回忆和思考,居然说:“我听说人道司的怪人改造技术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极有可能来自于很久以后的未来……你怎么看待这一点?”
“嗯?”扶风停顿了下,“这种说法,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不光是扶风,麻早也看向了他,我也感觉很意外。知晓这个秘密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就连银面具博士都是花费巨大心血骇入应凌云的意识网络才勉强获悉了这一点。连人道司最高层都未必知晓这个真相,纵然扶风与人道司私通,很可能也不知道这种事情。
不过,我不认为冬车在这里说出这件事情是冒失的行为。因为这不是人道司的秘密,而是应凌云的秘密。如果扶风不是叛徒,这就是正常的情报交换;反之,那也是给应凌云带去麻烦。横竖都不会吃亏。
况且相关的信息我也在最近两天陆陆续续地交到了祝老先生那边,现在只是暂时还没有传播开来而已。
“这是在半年前,我还在追随师父的时候偶然听他提及的。”冬车观察着扶风的表情。
“是吗,卦天师……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扶风沉思。
未来技术这种东西听上去荒诞,在怪异世界却未必有那么令人难以置信,再加上有着卦天师的背书,信服度就更进一步。我只能在心中叹服真不愧是精通占卜算卦一道的大无常,银面具博士冒着生死风险获取的情报,对于卦天师来说居然仅仅是随口就能够说出来的信息。
那個在银面具博士的日记随笔里提到的、自称为“赐福修士”的未来之人,到底为何要接触应凌云呢?这也是我时常思索的问题。将未来技术放到现在,无疑是对于历史的改变,也会改变未来的形态。那个人难道就不害怕未来改变之后自己会消失吗?
转念一想,麻早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本身很可能就已经对未来做出了改变。既然她没有突然消失,那就意味着改变未来并不会对现在的她造成变化,亦或是未来根本就没有遭到改变。
说不定就像是很多“时空闭环”类型故事一样,从末日漂流到现在的人和事物,本身就是促成末日降临的原因——我偶尔会产生这种念头。
扶风好像是真的相信了几分,而麻早则似乎有着加入话题的意思,却还是忍耐住了。
我不止是将未来之人的存在信息告诉给了祝老先生,当然也在之前两天里告诉给了麻早。
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麻早也是未来之人和赐福修士,必定会吸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危险。我希望这种危险可以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来,可要是会集中到麻早身上去,那还是敬敏不谢。出于这种想法,我特地嘱咐过麻早不要再像是以前那样对外宣扬自己来自末日。好在麻早末日来客的身份如今只有我和祝拾知晓,情报不至于失去控制。
换成独狼时期的麻早多半不会在乎那种事情,现在却也要顾及到我的处境。先前没有对其他人说出自己的扫把星体质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
我想,很可能我的存在束缚了麻早的决策,使得现在的她在很多方面都无法称心如意;就如同麻早的存在也束缚了我的决策,使得现在的我无法随心所欲地接触危险的事情一样。
但是,我有着无法离开她的理由。而她又是如何呢?
扶风带着我们来到食堂,在这里吃了一顿饭。现在正好是饭点,食堂里面人很多,既有猎魔人、也有探员,可以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聊天声。其中不止一桌人聊起了意图穿着无常剑胄逃跑的高级研究员引起的骚乱,不过他们主要关注的并不是高级研究员,而是将其打败的“天才成境少女”——也就是麻早。
十三岁的成级别猎魔人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引人注目。好在我和麻早都佩戴着无名挂坠,大多数仅仅是对于麻早道听途说的人并未将正在这里吃饭的她与话题里的少女联系到一起去。不过附近似乎也有事件的亲历者,能够感受到数道难以置信的目光往这里投射过来。
扶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说:“这个话题在基地的内网里也很火热啊。”
说着,他告诉了我和麻早用手机连接基地内网的方法。我照做之后看了看,基地的内网有个聊天论坛,里面已经出现了几个相关的主题贴子。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麻早,并且将其与年仅十四岁的冬车放在一起做比较。
甚至还有人以麻早上次出手透露出来的信息作为根据,拿来论战冬车以及其他有名的成级别无常,企图证明谁强谁弱。不知道的人看了说不定会以为是什么虚拟角色战力比拼话题。
冬车拿出了手机,漫不经心地看着上面的内容。不过,看手机好像只是掩护。他似乎也不是个擅长掩饰真心的人。我注意到他正在暗中观察麻早,又时不时地暗中观察我。
他具体是在观察麻早的什么呢?或许他过去一直过着在同龄人里面找不到对手的生活,突然出现麻早这么一号人物,他便燃烧起了较量的心思;又或许是他凭借着自己惊人的觉察力感知到了麻早招引灾厄的体质;亦或是他果然肩负着来自于超凡主义的特殊任务,对于麻早有着不可告人的恶意。
也有可能更加简单,对于麻早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身手高超的美少女,他产生了知慕少艾的心理。说实话,那样反而是我最能够理解的。
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是我对于麻早有着特殊的滤镜,如果这是游戏世界,麻早的美少女程度在我眼里高到就像是分辨率都比其他人要高出一个级别。
冬车踌躇片刻之后,似乎终于忍不住,问:“请问……你们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情侣。”我不假思索地说。
这个答复是有着实用含义的。情侣这个名义最方便我和麻早共同行动。虽然也可以说是兄妹,但是有心人只要一调查就会知道我们并非兄妹。当然,我不会否认这个名义里面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麻早又会如何看待我的回答呢?在她看来,我会不会是自作主张地在外人的面前宣称了自己与她之间的关系,让她感觉特别冒犯呢?我想要转过头去看她的脸。才转过去一半,我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娇小柔软的身体抱住了。
麻早主动地贴住了我,十分认真地说。“没错,是情侣。”
她及时的配合仿佛在冷季把我泡入热池,大大地鼓舞了我的心灵。
“哦,是这样啊……”冬车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我仔细观察这个容貌清秀可爱、像少女一样的少年。刚才的推测似乎也可以排除了,他不像是对于麻早怀有异性好感的样子。退一万步说,他真的具有异性好感那种机能吗?毕竟他就连是不是人类都很可疑。
冬车不是人——我这才迟迟地回忆起了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仔细感觉,或者有意识地回想,我都记不起来他的非人性。他真的不是人类吗?我甚至会情不自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他的人外气质是相当隐蔽的,不会产生像银月一样显著的恐怖谷效应。
如果把冬车归类到怪异之物的行列里面,似乎也可以解释他此刻对于麻早产生的过度关注。麻早的扫把星体质可以吸引怪异之物,说不定就像是孔探员以前拿出来的诱魂符牌可以吸引恶灵的注意力一样,在怪异之物的感知里面,麻早可能就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对象。
当事人可就坐在我的面前,尽是把对方的事情憋在心里瞎猜未免拖泥带水。我想了想,索性直接摊牌。
“冬车,你不是人吧。”我单刀直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