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虚境的被选中者靠近其他被选中者的时候,各自携带的神印碎片并不会发生震动。因此,眼下出现的反应,指向的肯定是无主的神印碎片。
只不过这种“无主”仅仅是指这枚神印碎片并未与其他被选中者绑定而已,并不是说真的没有主人,证据是埋藏在银面具博士心脏部位的神印碎片就曾经引起过我这边的反应。
如无意外,这枚神印碎片就在扶风基地的内部。很难认为这枚神印碎片如今正处于除我以外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相反,说不定扶风已经将其掌握在手里,并且严格保管在了基地的某处。
从以前开始我就在推测,罗山的大无常们很可能相信神印的存在,并且正在暗中收集神印碎片。而扶风身为法正的亲信,他所支配的这处基地里面出现了神印碎片的反应,实在很难让人不产生更多的想法。
法正也想要收集神印碎片吗?我浮现出了这个怀疑。
同时,我想到了虚境的六号——基本上可以确定六号就是罗山的某个大无常,那么,六号会不会就是法正?
在我心中推测的同时,扶风也在试图和我聊天。虽然掌握着那般强大的力量,但是他看起来丝毫都没有神枪的倨傲和辰龙的粗暴,反而表现得体贴而又善谈。我这个不擅长聊天的人也被他带得说了不少话。
常常听说话不多的人如果遇到了和某个人特别谈得来的情况,很可能不是双方正巧对上电波,而是后者以自己的高情商向下兼容了前者。或许就是指现在这种情形。
他一边走在基地内部通道里带路,一边对我说:“现在你的名号无论是在总部还是在各地支部都可以说是如雷震耳,有人传言你的火焰能力其实是操纵核聚变召唤太阳。如果以后你有了绰号,说不定就会以这個事迹作为原型。”
以太阳为主题的绰号会是什么?我不由得思考了下。自不用说,我对于绰号这种东西很感兴趣,想要被人起个帅气酷炫的绰号。而现在这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情况其实也很符合我的口味。反正都已经以庄成这个名字为人所知了,似乎也不是很需要有个绰号。
比起那个,我需要纠正一件事情:“两天前召唤核爆炸的人可不是我。”
“是银月做的好事吧,我明白的。传言就是这样,越传越是变形。”扶风说,“那场核爆炸注定会加速世俗社会对于怪异世界的认知进度,两个世界的融合将会突然加剧。大多数治世主义者都认为常识世界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新的世界观,其中有部分人认为这是你的错;即使是知晓真相的,也不乏有人认为你要承担部分责任。
“扶风基地是以治世主义山头为主的地方,你在这里有可能会听到些许风言风语,届时还请你能多担待。怪异世界暴露在普通群众面前本来就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其中根本不存在什么进度条,也不存在加速和减速的说法。
“在如今这个怪异事件频发的世道,举世震惊且不容辩驳的超级怪异事件即使明天或者后天发生都不足为奇。相较之下,只不过是国境里出现战略级核弹规模的爆炸而已,大家都对这种程度的小事情反应过头了。”
五常大国内部发生战略级核爆炸都被他说成是小事情,这就是罗山大成位阶的度量吗?我不由得在心中惊叹。
“真正影响巨大的,还是银月复活一事。或许你不知道,在她的法力全面展开的瞬间,罗山的总部以及全国各地的支部都出现了警报。即使她已经死去将近二十年,罗山也依旧没有彻底撤除针对她法力波动的监控。”他说,“我到现在都难以置信,她居然还可以复活。也很难相信那个银月居然会被大无常之外的人类单枪匹马地打败……抱歉,我不是在质疑伱的战绩。”
“你过去与银月有过接触?”我问。
“有过。”
他先是点头,然后想了想,问:“你是否有听说过关于我实力水平的些许传闻?”
“我听说你很强,只有大无常才能够打败你。”我说。
“那仅仅是其他人的吹捧,虚名罢了,我可没有那么厉害。自我成名以来的几个世纪,出现过好几个被认为是大无常以下无敌手的大成位阶无常,如今不过是轮到我被这么称呼罢了。”他说,“在我心里,真正承担得起这个赞誉的人,就只有昔日的水师。要是将范围扩张到人类之外,那么还可以再加上一个银月。
“你可知道我这个虚名是如何来的?说来不怕你笑,只是因为我在半个世纪前与银月战斗,最后侥幸生还罢了。”
他居然至少活了几个世纪?我看着他顶多四五十岁的面容,却是有些难以想象。
不过要论及寿命,我也摸不清楚自己可以活到多么久远的时光。猎魔人本身就有着超越凡人的力量,而大成位阶更是超越猎魔人的猎魔人。如果说寿命和凡人相同,那反而才是咄咄怪事。
“半个世纪前,与银月……”我思考之后想起来,“听说过去的银月之所以会遭到重创,不得不蛰伏世俗,是因为有三个大成位阶联手埋伏了她……”
“其中一人正是我,而从那场战斗之中生还的也就只有我。”他说,“罗山的历史档案将那场战斗表扬得天花乱坠,实际过程却是惨不忍睹。银月的力量远超我们的想象,在她出神入化的、压倒性的法力之下,我们设下的陷阱大多数都作废了。
“最后我还是靠着运气,才能够在另外两个伙伴的牺牲之下重创她,我自身也被伤到险些不治身亡。
“而你一个人就能够战胜那个银月,着实令我佩服不已。”
他的恭维固然令人高兴,可我对于自己的战绩有多少水分还是有着冷静认知的。
“我打败的只是不在状态的银月而已,而你们当初讨伐的应该是全盛时期的银月吧。”
与一个一个地战胜三个大成位阶的我不同,全盛时期的银月可以同时对战三个配合无间且做足准备工作的大成位阶。而对于大成位阶的异能之力有多么荒唐,我有着切身体会。当初埋伏银月的三个大成位阶加起来可绝对不是一加一加一等于三那么简单,就连我都不敢说可以在那样的天罗地网之下讨到多少好处。
如果两天前与我战斗的是全盛时期的银月,说不定我真的会被困死在“幻境”里面。
这可不是我在谦虚,当时要是我脱离“幻境”的速度再晚那么一些,八成就要跌入其中某些百分百可以杀死我的“幻境”了。
“只可惜银月如今下落不明,无法趁着她虚弱的时候穷追猛打。”扶风遗憾地说,“我们也派遣了专业人士对祝家这代的长子做过非常全面的检测,可以判断出一度在他身上显现的银月的灵魂,现在已经逃之夭夭。”
你们也判断银月的灵魂是逃跑了吗?我原本是想要这么一问,想到自己与祝家之间如今是切割关系,便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外人眼里的我理论上是不应该知道长安现在状况的。
“银月居然还没有死……”我改口说。
“从祝长安生还这一点来看,你当时大概是手下留情了吧。虽然我可以理解你不想要伤及无辜的心情,但你当时应该把银月和祝长安一起轰杀。那样才是对更多的人负责任的方式。”扶风说。
从他这个治世主义者的角度出发,或许那样做才是正确的。可我与银月战斗的目的就是拯救长安。要是为了战胜银月而牺牲长安,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我无意争辩那种话题,转而说:“你刚才提到了‘水师’……那么在你看来,全盛时期的银月比起水师又如何?”
水师玄武疑似与火焰能力者有着深仇大恨,我以后很可能会与其战斗,所以有必要先问问看。
论及年龄,水师玄武也是至少从祝家先祖祝壹健在的时代就在活动的“老妖怪”;而扶风也活过了数百年光阴,说不定有接触过水师玄武,对其有着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理解。
“我以前倒是有几次近距离接触过水师,说实话……不太好比较。”扶风沉吟,“这一人一妖,同样是大无常以下无敌手,强大的方向却是截然不同。银月的强大是人类无法理解的怪异,而水师的强大则是宛如深渊般的质量。
“硬要说的话……无论是多么特殊的怪异之力,在面对远强于自己的质量之际,最后都要败下阵来。所以,如果这一人一妖真的发生了碰撞,结果很可能会是水师的胜利。”
“等等,你是说……水师可以凭借压倒性力量强行破坏全盛时期的银月的异能?”我简直就是无法相信。
正因为自己真的有做过靠着压倒性力量强行破坏他人异能的事情,我才知道这有多么苛刻。
根据我自己的感受,想要暴力破解对手的异能,最起码也要爆发出对手十倍以上的实时法力强度。而过去我之所以可以破解辰龙的“传送门装甲”,其实也是有些讨巧的。
辰龙真正的异能是“全面强化”,“传送门装甲”仅仅是被“全面强化”提升之后的阴影传送门而已,依旧有着容易被外力破坏的弱点。就算这块短板水涨船高地变长了,也依旧有着先天的缺陷。我只需要爆发出辰龙五倍以上的实时法力强度就可以将其强行破坏。
而把对手换成是神枪的“必中必穿”异能,我就没办法做到相同的事情了。如果他用的是普通攻击的“必中必穿”,倒也不是没有说法;可那要是全力以赴的“必中必穿”,我想自己很可能只有在完全解放力量之后才有可能做到暴力破解。
扶风的法力是神枪和辰龙的总和以上,全盛时期的银月似乎还要凌驾于扶风之上。而扶风却说水师玄武能够以暴力破解全盛时期的银月的异能,这种水平的力量,绝对超越了完全解放力量之后的我。
那毫无疑问是大无常领域的力量。
不如说,如果连那都算不上大无常之力,那么我就不知道什么才是大无常了。
祝老先生过去的话语从我的脑海里面复苏过来。据说,水师玄武虽然只是大成位阶,但是掌握着大无常水平的绝招。他在三年前以这一力量刺杀并伤害了宣明,之后被宣明重创,假死遁逃……
“水师和你相同,是被认为有可能在未来成为大无常的人物,也就是所谓的‘大无常资格者’。”扶风说,“甚至在半年前宣明叛变的事件发生以后,有部分人认为水师在刺杀宣明之际已经成为了大无常。
“过去的宣明是以德行著称的大无常,在他实际出手之前,谁都不知道他居然力量强大到能够在格杀伏红尘、重创命浊之后潇洒扬长而去。
“就连大无常迎战宣明的战绩都是如此,能够伤害宣明的水师又是厉害到了何种地步呢?”
“言之有理。”我也只有信服,然后问,“说起来,‘大无常资格者’这个说法我不是第一次听说了,这个所谓的资格到底是如何判断的?仅仅是只要力量强大就可以了吗?”
“一个大成位阶猎魔人是否可以成为大无常,是很难给出定论的。”他说,“不过根据过去的众多记录,可以看出很多大无常在成为大无常之前就已经提前有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特征。因此具备这些特征的人,就会被视为‘大无常资格者’。
“比如说,根据我听来的一些消息,过去的你应该是处于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怪异事件侵扰的状态,直到最近才不知为何开始接触到怪异事件……对吧?”
闻言,一直沉默跟随在旁边的麻早转过头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