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听赵方旭所说,亚当基金会不掩饰异能的存在,在屏蔽各方异人暴乱的信息上,西方各国的异能管理机构承担了更为沉重的压力。

尤其是以美利坚此类的国家,在自由风气的促使下,有不少普通人深受其害,处于鄙视链最底层的亚裔更是不用多说,一年下来少说发生上百起虐杀案件。

而这被害者当中,往往有出身豪门的留学国人,背景势力深厚者,会向官方施压,调查后代的死因,而这些事情最后又都会落到“哪都通”头上。

“应付起社会的利益人情来,是很累的···”

“唉,现在看看,‘全性’这群妖人的所作所为,大体还在控制范围之内。”一想到国外的混乱局势,赵方旭突然对最近的繁重工作有了些许释怀。

颜欢闻言笑了笑:“多亏了赵总及公司各位同志的努力,才能‘这边风景独好’啊!”

“你小子就别在这里捧我了,再多说一句也捞不到好处。”赵方旭笑呵呵道,摘下眼镜揉捏了下干涩的双眼。

颜欢没有回话。

从异人视角来看,公司的诸多条例和规矩确实造成了诸多桎梏,从某些方面讲,“哪都通”的手段也算阴狠,大多数的异人绝对无法对公司保存好感。

当倘若普通人知晓了异人的存在和“哪都通”的具体职能,估计会对这个组织感恩戴德吧。

“那剩下的事情,就等你来的时候再说吧。”

赵方旭说完最后一句,听见对面应了下来,便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桌子的正对面,是公司董事中负责十佬会的秘书苏堇。

她整理了一下接下来董事会的资料,开口说道:“您好像很喜欢这个孩子啊···”

“看出来了?”赵方旭擦拭眼镜,重新戴了回去。

“您从来都是尊重任何人,但只有在兼具术与德的真正老修行面前,才会显露出发自内心的谦恭,比如张之维。”

“可在这个晚辈面前,您或许为了减轻话题的沉重性而改变了用词方式,可我也能很隐晦的听出一份来。”

赵方旭不可否认的点点头,郑重说道:“小苏啊,拥有力量后的克制,是很难得的。不违背公司原则,通晓事理,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不含糊,这样的人没理由不去喜欢。”

“现在公司的局面你也很清楚,八奇技,四大家,小门派,全性,潜藏在暗处的臭虫们···还有最近的临时工,我根本找不到有能力帮忙处理事端的‘自己人’了。”

苏堇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所以您这是打算将这孩子当做自己的‘私兵’嘛?”

“别胡说。”赵方旭喝了口水,“这只是合作交易。”

“哼哼哼。”苏堇闭眼笑了几声,“赵总还真是不坦率了,您口中的合作交易更多的是人情上的往来。”

“哈哈哈,那你就当做我是在交朋友吧。”赵方旭笑道。

苏堇凝视桌上的盆栽,渐渐有些走神,抬头时有些欲言又止之态。

赵方旭端着茶杯在沙发坐下了,叩打了一下桌面。

“小苏,有什么事情直接说,虱子多了不怕痒,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了。”

苏堇回复说:“王忠之前来见过我,说是有要紧事找您商量。额···带了不少东西···”

“王蔼的小孙子?”

“对,这是他的全部资料,您过目。”苏堇将一小撮文件递交了过去。

对于王忠本人,赵方旭本身没有太多的印象,作为备注在册的异人,他的手段平平无常,论说资质和实力,能不能和自己的劈空掌较量都不好说。

就连他掌管王家手下的部分产业,都是庄园农地一类的小营生。

王忠有个儿子名为王连,资质比他爹好了一丢丢,生性木讷,不喜社交,有安安稳稳的在为“央美”的升学备考,圈里人几乎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是王并的事?”赵方旭突然想到,这几天王蔼最是疼爱的曾孙儿失踪,现在整个王家满世界找人,家内乱成一锅粥了。

“该不会是想用公司的人脉,一同帮忙找人吧?”赵方旭猜测道。

即便是出于这个目的,那登门拜访的也该是王蔼才对。

苏堇点点头,“他对我是这么说的,至于见了您,恐怕就是另一番说辞了。”

“王并失踪的地点就在龙虎山,有些事情可以猜到,王家心知肚明,可奈何没有丝毫的证据。”

“与其说是找人,不如说找您做主来了。”

和平年代的法治社会,龙虎山作为江西五A级景区,出入山的通道都布满了摄像头,哪怕用手段避了过去,想要在信息时代消隐全部踪迹也绝非易事。

王蔼知道,自己的宝贝曾孙多半是遭遇了不测,或许尸体就藏在哪一处凶险偏僻的地段。

王家中人满世界乱窜也并非为了寻人,而是在找龙虎山罗天大醮的参与者和观众,以期从这些人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我们不插手异人之间的厮杀。当时龙虎山藏了那么多‘全性’,谁知道王并会不会落在他们手中。”

“不过既然专门来了,安排见一面也无所谓。”赵方旭说道。

苏堇点了点头,“那我就下去安排了。”

“明天再说吧!熬夜加点的赶工作都不容易,早点去休息。”

“您也是。”苏堇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随着办公室房门一闭,屋内变得静悄悄的,赵方旭搓弄下有些肥胖的脸面,连灌了几口茶水。

这时,放置桌角的手机“嗡嗡嗡”响了起来,来电者是地方的某个高层,是个异人,在京地段也有任职,身份说得上举足轻重。

刚接通了电话,对面就没好气来了一句,大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赵总,避免异人造成的社会混乱是公司职责所在,是在社会维稳的制度层面做出的···”

“哎哎哎,您就别给我打官腔了,有什么事情直说吧。”赵方旭开口打断了对面的装腔作势。

“有异人对普通人动手了,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处理。”

“有这种事情,是哪个地段发生的?”

“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不远处,河北沧州,去找一个叫做小俊村的地方。”手机中传来声音。

河北沧州啊···

“事件规模呢?”

“一个人。”

“就一个人还值得您特地打电话来叮嘱,我记得河北也不是您的职责范围吧?”赵方旭一边回复着,一边按动了座机的数字按键。

“他打的是我爹!”对面气愤道。

“那妥了,这事情我差人给您办。暴露在普通人的眼皮子底下,这完全触碰到公司的红线了。”赵方旭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徐四那慵懒无比的嗓音从座机话筒传了过来。

“赵总···都这么晚了···有何指示啊?得算加班费的啊···”

“不会是去甘肃的日程提前了吧?”

赵方旭拍手在话筒上敲了下,沉重刺耳的声音惊得徐四立马清醒了。

“有异人对普通人动手,找人去沧州走一趟,这个点儿要是不好安排,那就你和三儿亲自过去。”

啪嗒!

说完,徐四就听不见下文了。

“又是什么人闹事呐,大晚上的扰人清净···沧州?坐高铁都得两个多小时才能过去,谁没事原地等我两小时啊···”

徐四不情愿致电了地方的转运中心。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

“好小子,一个个的下班就都关手机是吧?负责值夜班的也跑去偷懒了!工资和绩效看样子还是给的太多了···”

“徐三儿!”怒气冲冲朝着隔壁吼了一声,徐四不情愿下床穿衣,叼了一根烟就走了出去。

“走了!去干活了,有人需要‘爱的教育’!”

······

小俊村,颜欢挂断了电话,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蛙鸣和草丛虫啼。

天空如墨般浓黑,稀疏星光悬挂其中,微弱地洒在村中小路上,为四周蒙上了一层黯淡光辉。

等了会儿,杨公派的两人才从地里缓缓爬了出来。

他们做的是保护性的发掘,确定墓中情况后,便会有更为专业的人接手。

可令杨开国纳闷的是,才前脚出了墓穴,后脚入口处的狭窄空间就消失了,仿佛那座东汉的陵墓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再也找不到来路。    对此,颜欢也只是笑而不语,他偷偷取出胶囊储存法器中的古怪陶俑,轻轻放在地上,随后一撮黄土如浪潮般涌起,包裹着陶俑送回了地底。

“既然是冀州百姓的心意,那还是送还回去。如此一来,这里的事情就该结束了。”

“好好安眠吧,关东盟主,袁绍先生。”颜欢拍拍手,双手合十道。

一旁的杨开国微微拍去衣服上的尘土,四下打量,却不见云的身影,四周空无一人,这让他不禁感到几分不安。

“小云!?”杨开国皱了皱眉,朝四周喊了几声,声音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该死!这外面不会也有相互照应的鬼佬吧?”

藏在颜欢体内的小狐和黄鼬忽然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欢哥!”

“嗯。”颜欢面色镇定地点点头,轻轻抬手示意杨家二人。

“两位师傅,这边。”

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蜿蜒小路前行。

路边野草在夜风中摇曳,草叶间闪烁着微微萤火,小路旁的老树枝繁叶茂,树影婆娑。空气中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却少了一丝夜间应有的凉意,显得有些闷热,夏夜氛围尤为浓厚。

他们慢慢接近村碑旁,村碑年久失修,石面上满是斑驳的裂痕,碑上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留下几处残破的笔画。

村碑后是一块破败的广场,地面杂草丛生,残破的石砖上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就在这片废弃的广场中央,一棵粗壮的柏树耸立着,枝干盘绕,树皮粗糙斑驳,饱经风霜。

忽然,杨开国眼睛一亮,指向树前:“那是···小云!”

只见云被粗鲁地绑在柏树干上,浑身伤痕累累,衣衫破烂不堪,头垂在胸前,呼吸微弱,显然经历了一番折磨。

杨开国大惊失色,快步跑过去,一边焦急地试图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一边轻声唤道:“小云,你怎么了,谁对你下的手?”

云微微抬头,嘴唇颤抖,“普通人···”

“什么普通人啊?”

“这里···这里的人很奇怪···他们好像知道异人的存在,而且在利用公司的规则···”

“你二傻子啊!你报警啊!”杨开国大声说道,可云却重重垂下了脑袋。

就在此时,四周突然闪过几道强光,一束束刺眼的手电筒光线从黑暗中亮起,将他们牢牢锁定。

颜欢、杨开国和杨晋新愣了一瞬,抬头看去,发现周围悄然聚集了许多村民。

这些村民衣衫简朴,眼神透着一股冷意,他们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钢叉、锄头和柴刀等工具,恶狠狠地围了上来。

“一群盗墓的,都是你们惊扰了狐仙,现在虔诚祷告都收不到回馈了!这里的滔天富贵自古以来就是我们几家的,哪里有你们插手的份!”

“都给我去死!”

“我告诉你们,就是今天你们死在这里了,小俊村依旧能安然无恙的存在下去。”

灯光打在颜欢脸上,村民们站在广场边缘,目光如针般锐利,死死盯住了三人。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杨开国的手僵在云的绳结上,眼中透出一丝不安。

要是真如云所说,这群是利用规则的暴民,那等会处理起来会相当麻烦。

“什么盗墓,我们有正规的考古文件···”

唰!

话音未落,村民们的怒火随着夜色更加汹涌,忽然间有人喊了一声,“砸!”

人群中顿时飞出数块石头,砸向三人。

杨开国猝不及防,肩膀被狠狠击中,额头随即被另一块石头划破,血顺着脸颊流下。

杨晋新脸上也挨了一下,那伤口未痊愈的脸颊迅渗出了鲜血。

诡异的是,飞来的石块无一例外,全都从颜欢的身旁擦肩而过。

杨晋新眼中冒火,双拳紧握,怒气冲冲地准备上前与村民理论,杨开国一把拉住他,低声喝道:“冷静,报警!”

杨晋新微微一怔,随即愤愤地吐出一口气,眼中的怒意却未消退。

“这里的人背后关系可硬着呢,寻常人的社会法则在他们这里不管用。”颜欢扫视了一圈,村民头顶的恶意化作乌云,漆黑浓重。

“诸位,之前那几个外国佬入墓,也没见得你们这么义愤填膺啊?”

“怎么?有能耐对同胞发飙,见了鬼佬,就跟狗见了主人似的乖乖低头让步了,洋大人可金贵着啊!”

话音刚落,村民们愣了一瞬,握着石头的手微微一颤,有几个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还是说,各位是看准了我们不会动手,欺软怕硬来了。毕竟异邦人不会尊重你们背后的权势,而且他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颜欢又朝人群扫了一眼,不出意外,这群老登之中即便没有异人,也有对异人之事相当了解的家伙。

“你怎么会知道···”人群起了喃喃声。

“来!不必客气,尽管像你们之前对待那位先生所做的那样,将锄头落下。”颜欢招了招手。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有人眼神躲闪,有些人低头不语。

忽然,一位老头子拄着锄头,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满脸怒容,抬手指向颜欢,声音中带着不屑与恼怒:“小子,你还敢动老子不成!?老子七十八咯,还怕你?我儿子可是···”

话音未落,老头子的锄头已经朝颜欢挥了过去。

“啪!”

颜欢冷眼瞥了他一眼,一巴掌就甩了过去,速度之快,干脆利落,直接把老头打得一个踉跄,晕头转向地后退了好几步。

四周一片哗然,村民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颜欢,气氛中瞬间凝固,空气仿佛都被这一巴掌打得停滞了。

“颜师傅,你这···”杨开国愣住了,惊讶中带着一丝忐忑,对这种做法无比意外。

“杨师傅,你站在规则内对一群不讲规则的人以礼相待,多少有点天真了。对这些蛮不讲理、仗势欺人的货色,没别的办法,打服了就好。”颜欢说道。

“我不仅要打,还要打得这几位财源尽失,富贵无存。”

话罢,颜欢手中阴气缠绕,凝成一柄长约三尺、通体漆黑的钢鞭。

弥漫起的丝丝煞气随着鞭身晃动,让一旁的杨开国都有点不寒而栗。

这个给他留下“和煦温婉、彬彬有礼”第一印象的小师傅,还是第一次暴露出这么大的戾气。

杨开国大概清楚,颜欢或许不是因为村民对外的敌意而生气,但具体原因他就猜不到了。

他只看见颜欢前行一步,围堵起的村民们就后退几步,始终保持在一定的距离。

那些上了年纪的村民握紧了武器连连后退,他们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心中没有年纪的长尊,对他们背后的权势没有敬畏之心,简直和那些外来的疯子一模一样。

唰!

一钢鞭挥舞了过去,瘫软倒地的老头儿只看见颜欢拳头一挥,有丝丝凉气拂过脸庞。

“这一鞭要你家财散尽。”

“下一鞭让你权势倾覆。”

···

“把嘴里的金牙给咬紧了啊,大爷!”颜欢提起那老头,一拳闷在了脸面。

这下,还在围观的村民们终于撑不住了,纷纷逃去,头顶聚集的“敌意”如雨灌下,附着在他们的关节之中,“嘎嘣嘎嘣”···

广场中的清脆声不绝于耳,他们像是散架了一般纷纷倒地。

“哎呦,我的老腰啊···”

收拾了一个,颜欢手握钢鞭继续朝前走去,“别急,一个个来,给你们的东西,也该收回来了。”

广场铺满了去年亦或更久前遗落的枯枝碎叶,踩在上面,会发出微弱而脆裂的“咔嚓”声。

“墓中千年,出来看见的不是淳朴善良的冀州百姓,反而是一群贪得无厌、仗势欺人的混蛋,会委屈吗?”颜欢低沉问道。

“没关系,你给的我全都要回来。”

那紧握钢鞭的手上,冰晶戒指清透闪烁,微光如水波般荡漾开了。

“谢过了···”

“将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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