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孙璃收刀:“没回来?”
“对!”
孙不器重重点头:“我问了那个姓刘的百户,他说集合地点等半柱香时间没等到,他们就提前回来了。”
“童姐姐!”
听着两人的对话。
院子里的童氏当场瘫倒,险些昏死过去。
顾心兰扶着她,问道:“璃妹妹,是……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们先别慌。”
孙璃安抚道:“可能是迷路,或者有什么事情耽误,再等等说不定就回来了。”
“迷路?”
顾心兰抓住重点:“石哥儿他们出长城了?”
她岂能不了解自家男人。
整日在虎头山上里里外外的跑,怎么可能迷路。
非说迷路,也就只可能是在陌生的草原上了。
“嗯。”
孙璃默认:“再等等。”
宅院的氛围,一下子好似结冰。
直到天亮,也没有半点动静。
到后半夜,就连许文才都领着王力他们过来打探情况。
家中有女眷,不方便接近,就远远站在门外。
“陈大人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王力面色凝重,按着腰间佩刀:“老许,你说话啊,那罗副千户和刘百户都回来了,唯独大人没回来。”
许文才来来回回踱步:“别慌,别慌!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
话如此说。
整整一夜过去。
直到天色微亮,军屯里仍旧安静的可怕。
“我早就知道,汤若山是个废物!”
孙不器破口大骂:“当初他害死三哥,现在连三石都护不住!那悉河部落,只有一个炼脏武者!”
“悉河……”
顾心兰心头一凉。
鄱阳百姓人人知道。
早年前前来屠村的蛮族,就是悉河部落的人。
这是,被派去敌方大本营?
又迟迟没有归来。
岂不是……
孙不器焦灼道:“姐,怎么办,不然咱俩借点人马出去看看?”
“胡闹!”
孙璃责骂道:“你能抵千军万马?继续等,如果今天还回不来……”
她顿了顿:“那就只能说明,咱们跟这个小师弟有缘无分。”
言语残忍。
但事实如此。
军人。
哪有不死的?
休说是陈三石。
就算是八大营以前,还没成长起来就死掉的天才,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唉!”
孙不器跺脚。
但也只能接受事实。
“呜呜呜……”
童氏哭得稀里哗啦:“非要打仗,天天在家里嚷嚷立功立功,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孩子还没出生呢……”
“……”
顾心兰眸子发红,但也没有哭闹。
只是回屋拿出女红工具,坐在石墩上一针一针地缝起来。
东方亮起微光。
人们心中希望熄灭。
“走。”
孙璃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不器,伱和我出城一趟,试着找找看吧。”
“好!”
孙不器早就忍不住。
姐弟两人离开宅子,准备去牵马。
“嗡——”
也就在这个时候。
震耳欲聋的号角声音响起,滚滚黑烟冉冉升起,遮天蔽日。
“举三烽,坞上表二,燔三积薪,当有两千以上敌军来犯!”
孙不器认出信号。
……
长城。
负责轮防的赵康熬了一宿,也没等到另一支夜不收小队归来。
“死透了。”
他微微摇头,自言自语道:“天赋好有什么用,还前途无量呢,连鄱阳县都没出就死了,汪胖子也跟着死,这下城里不少老爷要乐坏了。”
赵康回到坞内,靠着墙壁坐下来,准备小憩片刻。
结果刚闭上眼睛,瞭望台上的士卒就大声呼喊起来。
“敌袭!”
“大军来犯!大军来犯!”
“……”
“大军,什么大军?!”
赵康一个激灵睡意全无,急忙顺着软梯爬上瞭望台。
只见十里开外,辽阔无边的大地上,涌现出黑压压的一片铁骑,目测数量,起码也有两千!
悉河部落有两千人不假,但可不全是骑兵。
真的增兵了?
赵康更加懵了。
哪有这样打仗的?
攻城之事,非一日可成。
就算悉河部落想打鄱阳,也应该先找地方安营扎寨,再徐徐图之,哪里有骑着马直勾勾往这边冲的,不是相当于送死吗?
等等!
他们是在追人!
赵康使劲眯着眼睛,想要把视野变得更加清晰。
他看见在蛮族大部队前面。
还有八骑。
蛮族骑兵就是在追逐这八骑,而且似乎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好像有所忌惮。
“驾——”
千户所以最快的反应全军出击。
骑兵率先赶到长城。
向庭春一马当先,飞也似地冲上城楼,罗东泉紧随其后,接着是孙不器、孙璃,最后是王力、吴达等人也骑着战马赶来。
“怎么回事!”
向庭春爬上瞭望台。
太突然了。
他通过罗东泉之口,知道悉河部落增兵。
但这也太快了!
绝对不可能立马就攻打过来。
“大人,是……是陈百户他们!”
赵康总算看清楚前面的八骑。
“小师弟?”
孙璃等人也跟着登上瞭望台。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八骑中,有一匹白马最为显眼。
马上坐着的,不是陈三石,还能是谁。
他的面前,还挟制着一名蛮族服饰的贵族少年。
“人质?”
众人怎会连这点都看不明白。
显然。
陈三石一行人是被蛮族包围,但又抓到人质,以此威胁敌方来取得生机。
能让两千蛮族骑兵不敢轻举妄动的人质,该有多珍贵?
这么珍贵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悉河部落?!
“怎么会……”
罗东泉下意识身体前倾,手臂按在墙垛上,抻着脖颈往前看,
……
“退后!”
数个日夜折腾,众人早就精疲力尽。
就连陈三石,也双目爬满血丝,他声音都变得嘶哑:“退后五里!”
“这位小兄弟。”
蛮族千户骑着马遥遥跟着:“你们已到边境,是不是该把殿下还给我们了?”
“少废话,等我们进城以后再说!”
陈三石示意九皇子说话。
九皇子心领神会:“照他说的做,退后五里,给他们足够的安全距离进城!”
在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
蛮族骑兵不断后撤,不敢上前半步。
陈三石领着众人,顺利来到城墙下。
“小师弟!”
孙璃对着墙下问话:“发生什么了,怎么招来这么多骑兵!”
陈三石答道:“我等在侦查时,遭遇悉河部落骑兵包围,幸得此人,才侥幸得以脱身!”
还真是遭遇骑兵。
这种情况下。
居然还能活着活下来!
简直十年难得一遇。
不仅如此。
众人还看见,有单独的两匹马身上,驮着尸体,甚至连死去战友的尸体都带回来了!
奇功!
向庭春赶忙追问:“此为何人?!”
“大概是一个皇子吧!”
陈三石命令道:“你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好……好!你、你们听着!”
皇子说道:“本王乃是宇文一族九皇子!你们要是敢杀我,父汗必定血洗鄱阳县。”
皇子!
“九皇子?”
孙不器嘀咕道:“我听说过,宇文大汗有十个儿子,唯独钟爱九皇子,据说当做下一任大汗来培养的。他不在大都待着,怎么跑到悉河部落来,还被三石给活捉了。”
活捉皇子……
向庭春神色变得激动起来。
奇功!
谁能想得到。
派出去几队夜不收。
居然能把宇文一族,未来的大汗活捉回来!
这是何等的奇功啊!
手下立功
上官也是要跟着沾光的!
“好,好,好!”
向庭春连说三个好字:“开城门,快,快把陈百户他们接进来!”
一百余骑兵出城接应。
回到境内瞬间,六个人就倒了五个。
只剩陈三石一个人还能坚持。
他随手把皇子摔下马,立即被官兵制住。
“罗东泉!我要你狗命!”
“铿——”
汪直缓过口气后,就从地上爬起来,拔出身边一名士卒腰间长刀,直接就朝着罗东泉劈了过去,可他本就是练骨,又受了不轻的伤,哪里会是对手。
罗东泉横刀格挡,轻松将对方震退:“你疯了?!”
“向千户!”
汪直声嘶力竭:“我们在草原上,莫名其妙被蛮族骑兵发现遭到包围,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惊动的蛮子,想置我们于死地!这人就是罗东泉!”
“血口喷人!我为何要坑害自己人?!”
罗东泉怒道:“你们自己不慎暴露,跟我有什么关系!三十双眼睛亲眼所见,我和你们走的都不是一个方向!你污蔑我,也得有证据吧!”
“刘金魁!”
向庭春质问道:“你说,说实话!”
“罗千户说的是真的。”
刘金魁如实陈述:“他在最西北,中间还隔着我,距离陈百户他们非常远。”
“嗯。”
向庭春点头:“汪直,应该是误会,泄密谋害同袍可是死罪。再说,你们这不是活着回来了,有惊无险,还立下奇功!”
“我……”
汪直语塞。
确实只是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活着回来?
陈三石心中冷笑。
他是活着回来,李大志、夏二牛几人呢?
证据。
既然难找,就他妈的别找了!
炼脏很遥远吗?
这向庭春,也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
因为罗东泉是他心腹中的心腹。
不能程序正义。
就只能结果正义。
陈三石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说道:“还请千户大人,抚恤死去弟兄的家眷!”
“何止?”
向庭春心情大悦:“此事上表朝廷之后,必将朝野震动!你们这一趟,各个都会有赏赐!”
“大盛官兵听着——”
城墙外。
有一单独传话的骑兵来到城墙下,高声喊道:“你们再不把殿下送出来,我等必将血洗鄱阳!”
“那你大可以试试!”
向庭春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官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来!”
“好!你们等着!”
蛮族骑兵渐渐退去,消失在目之所及的尽头。
攻城,也不是说攻就攻的,需要诸多准备。
今日,算是下了战书。
……
七日后,将有一封来自边境偏僻小县的战报,由兵部递交到内阁,转递司礼监,最后递交到万寿宫,由司礼监掌印太监亲自朗读:
“十一月初二,鄱阳县六品承信校尉陈三石,率领十人组成夜不收小队,深入敌境,于两千骑兵围困中活捉宇文九皇子,全身而归。”
“有点意思。”
幔帐之后,声音古井无波。
“可惜,生错地方。”
“罢了,吾有三宝,其一曰慈。”
“给这位年轻校尉一个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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