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一声长鸣响彻天宇。
宋临直接使出了绝招，鸭杀一刀划过天际，诡异难测，尽显妖异之相。
然而。
岳重山依旧是那一掌，五指化作五岳神峰，轻而易举湮灭刀光。
无论你万般变化，我自一力破之。
“这一掌，我还是用了三成力。”他面露谑笑。
陡然前方刀光一变，化作重重鬼影，似又有新的刀法在宋临手中展现。
神鬼刀。
鬼手刀封亭成名刀法。
不得不说，封亭的实力很弱，天生凡俗。却以惊人的想法独辟蹊径，创出了一套神鬼难测的刀法。
如今由宋临使来，似真可以巧降力。
岳重山面色微变。
“好，这一掌——五成力！”
轰隆~~
掌峰陡然横推，没有任何繁杂的招式，只是一式推手，却似推动山岳，充满浩然大气之风。
宋临神色顿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嘭嘭~~
一片片刀光尽数落在掌峰上，未曾对岳重山造成任何威胁。
宋临停下了攻击，没有再使出鸭杀之后的第二刀——苦螺。
他站在湖面上，凝眉沉思。
眼中刀光闪烁，似突然有了许多感悟。
“你发现问题所在了吗？你也发现了，对吧！”岳重山看到这一幕，按耐不住心头的分享欲，嘿嘿笑道。
“刀法是什么？是霸道，是绝道。”
“为何那霸刀门掌门赤云庭仅仅黑榜第十，却被称为上一代天下第一刀？因为霸刀门的刀法，深谙刀法真意，哪怕是一头猪，修行数十年也可得其中三味。”
“徐沧海同样走了这一条道，并在这一道上另辟蹊径，独取‘巨’字，以巨代霸。”
“但，他的刀还是不够精粹。所以他的刀虽胜过赤云庭千百倍，却称不上天下第一刀。”
“伱现在明白了吗？”
爽朗的喝声，在耳边不断回荡。
宋临盘膝而坐，将解鱼刀放在膝上。
刀法之道，在于霸，在于绝。
至刚至阳，霸绝天下！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
宋临闭上眼睛。
过去所学的刀法在脑中一一闪过。
朴阳刀、愚刀、神鬼刀、鸭杀、苦螺、霸刀七绝斩……有堂皇大气之刀，有阴狠决绝之刀，每一种都是刀法，却各自不同。
但他却好像走上了错路。
为何？
因为解鱼刀，太短、太小。因为他的心思，太多、太杂。
因为他过去的对手，要么太强、要么太弱，导致他总是以险取胜，亦或以技压人。
“刀法在低处为实，刀道在高处为虚。刀客行在江湖，心性纯净，便如罡气之霸道、纯粹，我的刀法……太‘虚’了。”
宋临睁开眼睛，目视前方的岳重山。
两相对比。
岳重山的掌法，便似对他的刀道印证。对手强时，以奇诡之刀胜之，理所当然。但对手弱胜过自己太多，这奇诡之刀便没了用处。
在这一条路上耗费太多心思，便是错路。
错的不是他的刀法，而是他的想法。
“然也。”
岳重山听得此言，不由欣然而笑：“你的刀有太多弯弯绕绕，也太过繁杂。刀客可有戾气，可心怀决绝，却不可失了霸道。”
宋临笑道：“可我想的却太多了，不是一名纯粹的刀客。”
岳重山迟疑片刻。
复道：“其实，你也没那么差。刀客心怀坦荡，你有。刀客之决绝，你也有。坚持这一条道，将来未必不能成功，但前路难免有几分曲折。”
“你知道吗，徐沧海当年也曾如你这般，通晓天下刀法，天赋奇才。但到了暮年，他反而摒弃那些弯弯绕绕的意境、招式，一心沉在巨鲸刀三个字上。”
“刀势大开大合，仅凭一刀之力，不沾半点意境，却比世上任何刀法都强。”
“原来如此！我想，我明白前辈的意思了。”
宋临洒然点头。
他终于明白，老渔夫请岳重山来指导自己的意义。
自己的这些问题，老渔夫与剑十一其实都看在眼里。但有些事若不切身体会，又如何能够铭刻心底？
这也是年轻人的必经之路。
未见世间之繁华，怎能悟得化繁为简之道？
老渔夫见宋临已经打下足够的基础，便请来了岳重山，让他见识真正的高手是如何战斗的。
但是。
便如当年的赵无行，走上绝路，也不一定是错。那心神之剑的法门，经历数千年，仍让一代代剑斋真传趋之若鹜。
她们想学的正是这基础，为自身剑道添砖加瓦。
当年的赵无行是无路可走。
而现在。
宋临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有机会走上这一条路。若想走得更远、更顺，自然应该走最宽广的那一条路。
“既然明白了，那就去悟吧！”
岳重山哈哈大笑，闪身消失在湖面上。
宋临沉吟良久。
转身回了刀壁石洞。
再次一步步踏入石洞闯关，以石壁上的刀法，印证自身之道。
刀法之霸道，他其实早已学会。
过去却从未重视。
占着鸭杀一刀的奇诡，站在杀身一刀、心蚕一刀的决绝，总是能出其不意战胜对手。
但这些刀法就不够霸道吗？
当然够！
天命食鸟，百禽之厄。
这一条命格批注，早已点明鸭杀一刀的霸道。身为一只平凡的水鸭，敢将天上的大雁拉下，便如一个凡人敢将天帝拉下马。
这还不够霸道？
所以说，是过去的宋临自己走错了道，错的并不是刀法。
他还有挽救的机会。
“摒弃意境，并未抛弃刀法之真意。意境是虚，刀法是实。将意境融入刀法，刀为重，意为辅，岂非一条堂皇大道？”
“我明白了！”
呼——
解鱼刀刺破空气，平平无奇的刀势，与刀壁上浩瀚的意境相撞。
顿时。
漫天碧鳞消散，一柄平凡而坚定的解鱼刀，彻彻底底成了此间唯一的主角。
宋临眼中闪过一道奇光。
相比过去。
他的刀法更快了一分。
不再着重意境的渲染，便如一只不再展示开屏的孔雀，实则一切自在心中。
“这一分，便是生死之间的距离。是霸道，是真实。是绝路之上，延伸出的一寸登天之梯！”
“化虚为实，刀自有心。”
“我做到了！”
宋临站在石洞中，仰天大笑。
这一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剑无心要叫剑无心，因为剑一早已料到，自己的弟子将来会有这一劫。
如老渔夫一般，剑一同样想让剑无心自己去悟。
若是没有宋临要挑战徐沧海一事，若不是见宋临已经足够出众，他们也不敢以此点醒宋临。
换做一个愚笨的人。
提前知道了这些，只会反受其害！
二月初八。
宋临再次来到临江小筑。
站在岳重山面前，突然刺出一刀。渺小的解鱼刀蕴含世间刀法之奇诡，却堂皇大气，划过一条最笔直的线，顶在岳重山胸前。
“呃……”
从来都是偷袭别人的岳重山，这一次竟没有反应过来，手臂刚抬起来，整个人便愣在当场，呆呆看着胸口的刀锋。
他算错了这一刀的速度。
一分。
比昨日仅快了一分，却造成了截然不同的结局。
“你已经……悟了？”他抬头看着宋临，目光不可思议。
“是的，我悟了。”
宋临平静点头，嘴角带笑。
“嘶~~”
岳重山深深吸气。
一天。
他真的只用了一天，就领会了自己用一辈子总结出的东西。
陈平那老东西没有骗人！他的徒弟，天下无双！
‘我好嫉妒啊！’
岳重山心中五味杂陈。
“前辈无需灰心，我可是费尽心思，才理解其中道理的。”宋临轻笑一声，收回解鱼刀。
却是将昨日岳重山对他说的话，轻飘飘还了回去。
“哼。”
岳重山老脸一红。
“你小子，还差的远呢！刚才只是我大意了，再来再来！”
“今日不便，前辈不如再等几日？”
宋临却摇头拒绝了。
老顽童显然感觉丢了面子，想换个法子找回来，他才不会给机会。
“什么不便，你又不是女人，快点！”
果然，岳重山有些急了。
“真不方便。岳前辈德高望重，应该不会强人所难吧？”宋临一口封死了他的话。
“啊……你这小滑头！”
岳重山无奈抓狂，只觉浑身难受。
“前辈，你现在觉得，我有几分可能胜过徐沧海？”
宋临话锋一转，连忙岔开话题。
“一成吧，可能还没有。”
岳重山有气无力地道：“不过还有二十多天，你的天资超过我们所有人，只要突破阴阳境，还是有点机会的。”
见宋临面色沉重。
他开口安慰道：“年轻人，别想那么多。其实根本没有人觉得你能胜过徐沧海。以你如今的表现，已经出乎所有人预料了！”
“这一战，只要你能保住性命，就算是赢。关键时刻，我会出手。”
“不敢再劳烦前辈。”
宋临微微皱眉。
他承认，自己确实小瞧了神府通神境的高手。
但他还有心神之剑，还有压箱底的燎原百击。还有愚刀——归途。
无论如何。
他都想试一试。
都已经生死存亡了，还在乎杨清源的身份暴不暴露吗？
“唉，你啊……”
岳重山摇头叹息，不知该如何劝说。
宋临已经是一个奇迹。
用一年时间，创造了许多人无法相信的奇迹。
也让许多人相信他真的身怀魔师传承，继承了徐盛兰的绝世天资。
但这一次，他真的还能创造奇迹吗？
那可是徐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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