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可怜模样,竟惹得沈青鸾内心钝痛,心中更是惴惴难安。

也是此刻,她才彻底相信君呈松,相信他的种种言行并非刻意轻薄戏弄,并非因她的身份而有意羞辱大房。

恰恰相反,他是一片真心,情起情由。

沈青鸾攥紧了握着帕子的手。

有那么一瞬,她竟然于心不忍。

君呈松对沈家的点滴照拂涌上心头,天平的两端在她心中极力拉扯。

若她只是沈青鸾,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君鸿白,从未有过镇远侯府。

只可惜,不可能。

沈青鸾轻阖双眸,抬眼时,手帕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湿润。

翠翠嘟囔道:“今天日头实在太大了,晒得人都睁不开眼。”

沈青鸾笑了笑,“是啊,晃眼得紧。”

她甩着帕子,沿着清幽的小径回了含光院。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比之前的步伐更坚定。

真情的确可贵。

可身为女人,她的尊严和骄傲绝非只寄托于情爱二字,她的价值绝非只困顿于婚姻之中。

和君鸿白的这一场婚姻,已经困顿了她一生。

如今重来一次,她好不容易有了逃离的希望,可以在这世间潇洒一生。

难道还要因为情爱,再次束缚住自己的脚步吗?

别人或许是愿意的,可她沈青鸾,不愿。

回了院子,沈青鸾随手捡了本书翻阅起来,脑子里,却忆起方才杜康不自然的神色。

她以指点额,缓缓思索起来。

平心而论,她跟杜家交集并不多,缘何杜康对她如此心虚?

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也。

她自小研习书文,得了个不追根究底就会辗转反侧的臭毛病,这会子更加上头。

想了片刻解不出什么,索性抬手招来翠翠:“那些个丫鬟要送去京郊的庄子,去将长栋叫来好拿个章程。”

翠翠不疑有他,没多时就将长栋唤了来。

“给夫人请安。”

自从杜绵绵入门那日在沈青鸾这里吃了排头,长栋对沈青鸾发自内心的崇敬。

尤其这些日子沈青鸾在侯府积威愈深,长栋对她除了敬仰之外,还多了一丝自心底生出的敬畏。

沈青鸾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撬开了他的嘴。

“那几个丫鬟虽得了大爷的令送去京郊,不过大爷和杜家的关系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日后大爷念起旧来,难免又要后悔今日的举动。”

长栋笑得殷勤:“夫人哪的话,大爷对杜家,也就是挂念着先夫人的情分,旁的往来不多,哪有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

如今夫人在大爷身边,大爷心里眼里都是您,日后杜家是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听了这话,沈青鸾仿佛很高兴的样子,连忙叫长栋起身,又叫翠翠搬了椅子给他。

“话是这么说,只是我沈家做事,讲究做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不是。”

她亲手递了个橘子给长栋,复又笑吟吟道:“两家结亲,并非是简单的嫁娶,而是两家劲往一处使。

如今我爹在朝中日渐得力,大爷日后也有了支撑,杜家应当也是这个理。我若不知前情,便贸然发落了杜家的人,日后大爷追究,难免伤了情分,反倒不美。”

这话说的很是漂亮,既抬了沈家出来,让长栋不敢轻视她这个主母。

又抬了君鸿白出来,敲打他若不将事情说清楚,日后君鸿白追究,他也有未能尽心提点的责任。

有这两尊大山压着,长栋本是没将沈青鸾的问话当回事,这会也皮子紧了起来,连忙绞尽脑汁想着过往和杜家有关的事。

这一想,还真叫他想起些什么。

说来也是沈青鸾问对了人,长栋一直便在书房伺候君鸿白的书信往来。

他身边的事,没有人比长栋更清楚。

手里头摩梭着橘子,长栋思索着缓缓道:“若说和杜家的渊源,自从先头夫人去世后,原本有好一段时间已经和杜家淡了往来。

后来,还是和沈家议亲的时候,杜家突然遣了人入府。”

沈青鸾端着茶碗轻拂的手势一顿,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这事,我恍惚也听说过一嘴。”

长栋仿佛被鼓励到了,神情兴奋许多,“是了,这些原是君家和沈家两家的机密。

当初和沈家的婚事原是老侯爷定给侯爷的,只是当时侯爷在战场上,寄了封信回来说不愿娶妻。”

他并未注意到沈青鸾手指逐渐用力,只一股脑地继续道:“就如夫人所说,婚姻是结两家之好,侯爷不愿,婚事本该悄无声息地勾销。

只是杜老爷找了上来,说沈家家风淳善,有这样的女子做主母,两个孩子定然将养得好。后来便是老夫人出面,替大爷定下了亲事。”

他话说的委婉漂亮,却不妨碍沈青鸾理清其中的肮脏算计。

家风淳善?将孩子将养得好?

呵,只怕一开始就看中沈家的文人背景,好给君远和君倩做垫脚石。

她压根就不是以君鸿白妻子的身份进入镇远侯府,而是以教养孩子的老妈子身份!

更可笑的是,前世的她居然沿着别人安排的路,事必躬亲。

只怕她的关怀体贴、勤勉温柔落在别人眼里,都只是他们算计的天衣无缝的证明吧!

心中恨和痛翻滚,沈青鸾面上的笑却越发柔和,仿佛带上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假面。

“婚约换人这种事,侯爷竟也同意?”

长栋笑道:“夫人跟侯爷相处时间不多,不知道侯爷这个人,他啊……”

长栋看了看窗外,确定隔墙无耳,才凑到沈青鸾身前压低了声音:

“侯爷这个人天生便无心无情,眼里只有杀戮,哪会关心旁的事。要我说夫人和我家大爷,才是天定良缘呢。”

长栋谄媚的笑脸从沈青鸾面前移开,沈青鸾应景地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原来如此,我知晓了,既然如此,杜家的事便好办了。今日辛苦你走一趟,翠翠——”

她唤了一声,翠翠立刻进来,打赏了一个小小的银元宝。

长栋双手接着,点头哈腰地退下。

一个银元宝不多,却是来自于主母的认可和示好,是比银子本身更重要的奖励。

沈青鸾从不缺御下之术,但看她愿不愿。

比如说前世,她就觉得真诚和尊重是最好的御下之术。

殊不知……

沈青鸾猛地砸了手边的茶盏,难以自抑的怒气,头一次毫无保留地自周身流泄而出。

殊不知,她以为的真诚,其实恰恰是这世上最惹人发笑的、廉价的玩意!

可笑!荒唐!滑稽!

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她的命运就成了别人手里书写的、无足轻重的话本!

在她还在憧憬自己的婚姻和未来的时候,她的喜怒哀乐早已成了别人笔下不值一提的戏言!

“夫人,怎么了?”

珠珠连忙上前抓着沈青鸾的手轻轻吹气,“这茶水烫得很,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打翻了茶碗?”

沈青鸾用力攥拳,指甲深深嵌入红肿的伤痛里头,嘴角缓缓牵出一个僵硬的笑。

“的确是不小心,往后,可得小心些了。”

珠珠担忧地看着她。

只她嘴笨,不知说些什么来劝慰,只得讷讷地应声。

好在沈青鸾也没有要她开解的意思,任人将手掌擦了药又小心地包上一层,便去了书房。

眉目凌然,提笔大开大合写来。

【父亲敬上:

三日后西郊别院,与新月骑马,共商此前所提之事。】

有些事,是该快些解决了。

既已陷泥潭,纠结、气愤、后悔失去多少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唯有奋力自救,再拼一个光明未来。

三日后,西郊别院。

沈青鸾打着送杜家女到庄子上的名头出了镇远侯府。

沈新月早已等候在此。

她素来爱骑马,今日却难得地没有一早在马背上御风驰骋,反倒可怜巴巴地蹲在马场的门口。

瞧见马车远远地来了,沈新月立时弹着跳了起来。

“长姐!”

马车上下来的一身素衣,淡挽乌发的女子,不是沈青鸾又是哪个。

沈新月扑着迎了上来,嘴又撅起了,“长姐都说了辰时就在这等,硬生生等到巳时才露面,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沈青鸾有些手痒,到底没上手捏她的嘴。

自然了,也是因为沈新月早有先见之明,两只手死死搂着她,让她连抬起手臂都不能。

“听话,府上有些琐事,耽误了一小会。”

沈新月又抱了会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长姐今日陪我玩多久?”

沈青鸾怜爱地将她额间的碎发掖到耳后,“长姐近日忙,再等些时候,长姐日日都陪着你。”

沈新月重重地点头,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道:“母亲都与我说了,父亲和族人们早都说了清楚,镇远侯府欺人太甚,如此羞辱长姐。

若就这么轻饶,岂不是让人看低我沈家,所以,只等长姐来信,族老们必会为长姐主持公道。”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于沈青鸾而言,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清风拂来,沈青鸾难得露出丝欢畅。

君鸿白以为以沈氏家教族训之严苛,必然容忍不了女子为夫所休弃。

殊不知,名声二字,总是离不开博弈。

无非是,究竟为你所用,还是为她所用。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逐梦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侯门主母操劳至死,重生后不伺候了,侯门主母操劳至死,重生后不伺候了最新章节,侯门主母操劳至死,重生后不伺候了 蚂蚁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