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鸾的心早就软了。

一头野兽从一往无前的凶猛之中,逐渐抽离出鲁直和笨拙的一面,于血肉之中长出人的脊梁,知廉耻,懂伦常。

没有人比沈青鸾更知道这件事有多难。

盖因放纵过的人要重新步入道德的世俗之中,比从来都是规行矩步的人要更加艰难。

更让沈青鸾震撼的是,他拥有了俗世的礼仪和伦常,却会为了沈青鸾一句话,将他已经学到的东西尽数抛开。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呢?

沈青鸾就这么静谧地看着他,眼底写满让人无法领会的情绪。

可奇异般的,君呈松就是知道,那些复杂的情绪之中,没有厌恶两个字。

只是这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认知,就让他荡漾了。

线条分明的嘴唇哪怕紧紧抿着,唇角也是往上漾开了一条压不下去的弧度。

沈青鸾心中的沉重仿佛也去了不少,默了片刻,语气轻柔地提起了另一事:

“听闻城外凤尾山的山巅之上,七八月间偶尔会开月瓣牡丹,侯爷可曾见过?”

君呈松下意识摇头:“没有。”

下一瞬,却似是打了一个激灵:“不过你若想看,却也不难。”

沈青鸾好似被勾起兴致:“哦,侯爷何出此言?”

君呈松挺起胸膛,像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老虎:

“我曾徒手爬过边关最高的雪峰山,三百多丈的高峰我一夜就能打个来回。你若想看什么月瓣牡丹,我去摘来就是。”

这个回答沈青鸾并不意外。

甚至可以说,她说这样一番话,就是为了将君呈松支开。

可是听到他这样毫不犹豫地说替她去摘,沈青鸾心中仍是感动兼震动。

不,或者说,他甚至并未刻意提及是“为了她去做”。

仿佛她想看牡丹,他便去摘,是天底下第一的理所当然的事一般。

这一瞬,她想起了很多。

她想起前世君鸿白在酒楼与同僚应酬完后,会打包一份酒楼的饭菜给她。

这样顺手的一件事,成为他对她体贴关怀的证明。

而她,便也欣欣然接受了,甚至感动于他的这样一份体贴。

重活一世,她是刻意躲避着耽于情爱的。

那样等候一个男人施舍一份温情的日子,就像在期待一份残羹冷炙,太卑微、太晦暗。

晦暗得让她自己都失去了光彩。

可眼下,当一个人毫无保留地捧着一颗炽热的心就这么举在她面前。

她忽然又觉得,那些晦暗仿佛悄然褪去了。

良久,又或许只是一瞬,沈青鸾仿佛抽离开了身子。

那个克己自持的沈青鸾淡漠地退到一旁,看着自己冲着君呈松点头,含笑道了声:“多谢。”

君呈松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瞬间握紧,线条分明的胳膊蓄力,仿佛抑制不住自己的狂喜。

他咧开嘴笑了:“我一会就去。”

沈青鸾便不再多说了。

马车一路驶入城中,在沈府外不远处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君呈松有些不舍地抬起屁股:“我现在就去摘,你还没说那花长什么样子呢?”

语毕,期待地看着沈青鸾。

哪怕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他也想在这里多待一会。

沈青鸾淡然地看着他,“你若见到了,自然会知道的。”

这话有些深奥。

不过君呈松对她的话素来是深信不疑的。

哪怕沈青鸾指着马儿说是牛犊,君呈松立刻就能拉着马儿去耕地。

所以这会,君呈松毫不犹豫道:“好,那你等我。”

沈青鸾便又点了点头。

君呈松几乎要受宠若惊起来。

自从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后,这还是头一次沈青鸾给他这么多好脸色。

他乐颠颠地下了马车,又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马车进了沈府。

周身气势陡然一变,长腿一跃翻身上马,风驰电掣地朝着城外去了。

沈青鸾进了沈府,先便去了沈舒的书房。

“父亲,女儿今日,或许做错了事。”

沈舒吃了一惊,随即皱起了眉。

他这个女儿素来刚强有决断,从未有过如此犹豫迟疑的时候。

心里头闪过万千个念头,沈舒却并未多问,只缓和着神色道:

“不打紧的小事而已,我女儿如今好端端地在我面前,旁的什么事在爹爹眼里都算不上错事。”

沈青鸾眼眶湿润了。

她其实算不上是个好女儿。

前世她被君家管束,又因不愿托沈家的情为君鸿白走动惹了君家不满,便也不敢和娘家过从甚密。

哪怕沈舒病重,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来露面,而后便再也没有侍奉在身前。

后来沈舒病危之际,沈青鸾自责悔恨不已,只觉自己不配做沈舒的女儿。

彼时沈舒也是这样说的,只要她还好生活着,做的什么事,都不是错事。

可最后,她还是辜负沈舒的欺骗,透支了一生的心血,那样孤苦伶仃地死在君家的宅院。

前世今生,局面虽然大不一样,可父亲母亲与她的这一份爱,是她和这个世间最牢固的锚点。

“父亲这样宽纵,就不怕宠坏了女儿?”

见她还有心思说笑,沈舒便也放心不少:

“子不教父之过,你做错了事自该为父来承担。为父宠坏了你,合该找你祖父的麻烦。”

沈青鸾没忍住笑了出来。

气氛轻快不少后,沈青鸾才将方才香山上发生的事说了来。

只是遮遮掩掩,将君呈松的存在掩了下,让沈舒以为从始至终都是她所为。

“女儿此举的确是大不敬,也愿领责罚,只是若连累了父亲和族里……”

沈青鸾咬唇,不肯再说。

她太知道,沈氏是一个多么看重声誉的庞然大物,更知道沈舒如今的官位有多得来不易。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沈舒先是面色凝重,待见到沈青鸾脸上的忐忑和执拗,心里头那点子沉重忽然就不翼而飞了。

叹了口气,沈舒缓缓道:“青鸾,在你心中,父亲竟是个沽名钓誉之人?”

沈青鸾陡然抬头,“当然不是。”

沈舒笑了起来,“的确,为父当然不是,你的学问、思想、品德皆是我一一传授教导。

你能长成这样一副磊落仁善的性子,难不成我又会是汲汲营营、视虚名更甚人命之人?”

沈青鸾无力地张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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